黛玉正同宝钗说着话,湘云也笑说着什么,唯独嫣玉万分纠结如坐针毡。
她不能管着妹妹不许她和宝钗往来,更无法跟妹妹明说缘故;尽管薛家姐姐看着温良善和,但嫣玉一想起她是黛玉命中劫难神瑛侍者,她就做不到让妹妹同她接触。
薛姨妈看他们几个孩子聊开了,含笑向离她最近的嫣玉问起:“林大姑娘,听说你们从前是在扬州的?那可是人杰地灵之处。”
“姨妈唤我嫣儿便是。”嫣玉盈盈笑起,语气温软,“从前父亲外调扬州,我们姐弟都是在扬州出生的,还是去年才回到京城。”
“从前我曾跟我家老爷去过扬州,一派光景繁盛。”薛姨妈似有怀故之意,轻笑道。
想着薛姨妈与她早逝亡夫感情好,嫣玉唏嘘,也同薛姨妈说起:“不知姨妈可喝过扬州的青叶酒?青叶甘醇,是扬州第一酒。”客行之人路经扬州,必带一瓶青叶酒归乡;薛姨妈的亡夫是皇商,往来南北。
薛姨妈叹息:“却是多年未见了。”
嫣玉便道:“从前凑巧在古籍上见过青叶酒的方子,不若我便借花献佛给薛姨妈,毕竟在我手中亦是无其之用暴殄天物了。”
“我哪能拿你的东西!不过是心觉怀旧罢了。”薛姨妈婉言相说。
宝玉跟几个姑娘接不上话,也与薛姨妈说着:“没想到姨妈和大表妹也能说起话。”
薛姨妈染上笑意:“早听说林姑爷和姑太太识古通今,两位小姐也是博学多识,如今相见便知果真是不同凡响的。”
宝钗和黛玉、湘云正在说着话,骤然闻说母亲的话才回头笑说:“林二妹妹谈吐不俗,我见着也真真是喜欢。”
“宝姐姐这般称赞,可真让我愧不敢当。”黛玉含笑低头轻声道,“宝姐姐也是仙姿不俗玉颜冰清。”
湘云见她们突然互相吹捧起来,就轻快地笑起:“宝姐姐,玉姐姐,你们还这般自谦着,可真让我自惭形愧了。”
黛玉狡黠一笑:“想来是我们未顾到云妹妹。”
“玉姐姐莫要再扯到我身上!明明是你与宝姐姐的事。”湘云气得转过身只喝着冷酒。
嫣玉看着她们,心中五味交错万分复杂。
薛姨妈见湘云喝了冷酒,就唤同喜过去给湘云暖酒:“冷酒伤身,要温了酒再喝。”
“从前在家都是这般喝的,如今听姨妈说了只觉豁然。”湘云听着薛姨妈的话才恍然认真说。
薛姨妈望向湘云的目光越发和蔼,一副慈母之态。
这边刚吃过了宴,就听见外面罗妈妈禀报说大爷过来了,薛姨妈便吩咐宝钗道:“你同几个妹妹去后院玩。”薛蟠是外男,自是不能与林家姊妹还有湘云相见的。
她们一同出到后院,宝玉也跟着她们出来。
嫣玉严防死守地和黛玉走在一起,故而是湘云稍落后半步同宝玉说着话:“二哥哥,我听三姐姐说前段时日你受伤了,如今可好了?”湘云向来是直肠子,想到什么就说出来了。
宝玉突然露出很尴尬的神色,只支吾着说:“也没什么了。”
湘云便道:“二哥哥也该听叔父的话,莫让老祖宗担心了。”
然而宝玉却突然不满地拉下脸,语气显然不悦:“你才小小年纪,如何就这般想了。”
“我——”湘云只觉得很委屈,毕竟她也并没有说错什么,却就被他怨怼了,方才心下的欢喜也便荡然无存。
“云妹妹怎么了?”宝钗听到身后声响,回头就看见湘云低头的模样,连忙取出绢帕给她拭泪,不由有些埋怨地向宝玉道,“宝兄弟这又是怎么了?云妹妹年岁小,你如何不能稍让着她些!”
嫣玉和黛玉也过来问着湘云,却是不知发生何事。
宝玉向是见不得女孩子落泪,见如今这般便有了悔意,连忙说:“好妹妹,都是我不好,你可莫要哭了!”
湘云瘪瘪嘴想要再说什么的,却是无言。
今年的乞巧一如往年旧例,本也无甚新意,只因薛家到来才热闹了几分。
院里挂上了灯笼,映得夜里一片橙黄。
林如海陪着贾敏来荣国府,就在前院同贾政说话,也是为了兰哥儿进学的事。贾政略一思索就答应了,至于史太君和王夫人尚未知晓,贾政就让林如海不必担心,兰哥儿平素都是长在李纨身边,论来也只有她不舍得独子远行。
“李氏向来是明事理的人。”贾政提起儿媳妇,也只这般说。
琰儿和兰哥儿还在一起玩的,贾敏拉着李纨说话,如今想来也便有了几分唏嘘之感。
李纨望着幼子,神色也愈发黯然:“姑母的意思我明白的。兰哥儿日后若能有出息,必不会忘记姑父姑母的恩情。”
贾敏疼惜地抚着李纨:“我们不过是做了这牵线的中间人罢了,都是亲家老爷疼惜外孙。”但这话也只能同李纨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