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一时摸不着头脑。再听了许嬷嬷所说,大约知道那章家恐怕是要那处地装卸囤放东西。至于说用茶山来换,更是好打算。章家管着几处海关,这丝茶本就是大宗。李纨这边的一点子菌子已主动都给了人家,以茶山相换,到时候自然也要卖与他家的。
李纨犹豫道:“到底是我的奁田,这么跟人换了,恐怕两头知道了都不好。”
许嬷嬷道:“这事是老奴多嘴给奶奶惹麻烦。不过若是真换,倒也不差。”
许嬷嬷略思忖了下,说道:“一来离得实在是远,收管不便;二来说句不好听的,既然这章家都这么上赶着,可见是块要紧的地方,奶奶攥在手里只怕也麻烦;至于说起是奶奶的陪嫁,这是当年先夫人留给奶奶压箱底的地,这头并无人清楚,便是家里也只老爷有些知晓。倒是换了茶山,还是在闽浙,还是远,一点事情没省。”一时也没商量出个主意来。
没成想这章家又跑了两趟去问,最后一趟说若主家不放心可与章家太太面议。李纨便知道这地人是非要不可了,也不再为难,只让许嬷嬷出面与人议定了以地换山的事。交割完毕,从面上看来却是不亏的,两处茶山一在高塘,一在会稽,知李纨处没有现成的人,还给留了几名原来的小管事帮着管理茶农。
许嬷嬷心里为这事一直过意不去,只恨自己多嘴给主子招祸。李纨却是无所谓的,又反过来安慰许嬷嬷,道是世事流转都看不得一时,跟章家也算缘分,在家时与那章家太太也算是熟识的,只当是帮故人一个忙罢了。再说自己也不缺银子,那处地既然如此要紧,给了章家未必不是好事。许嬷嬷听了虽觉有理,心里到底还是不自在,以后说不得更谨言慎行起来。
为难的是人手,最后还是让计良一家去看管茶山,临去前计良又留了些话转达给李纨。李纨听了也佩服他的细心精明,都让许嬷嬷照着他说的办了。今年庄子上除了鸡鸭因用了李纨的法子,出栏翻了几倍,其他的并无变化。
年下按李纨的意思,开始糟鱼风鸡地炮制,许嬷嬷拿着那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啼笑皆非。“奶奶不如开个小饭庄或杂货铺吧。”李纨道:“嬷嬷若忙得过来也行。”许嬷嬷赶紧摇手。
几人又商议了一阵子开春收羊毛的事,李纨先把工序列了出来,估算需要的人手,还要去铁匠铺定做机子,这也得等李纨给了图样才行。又有来年几处小庄子的营生变动,今年刚又买了一个小庄子,那山上的树砍了不少,开春了就得补种。构树之类的倒是都好活。好木料多半长得慢,那小山本也没多大,李纨驳了开山的主意,只说种些能养菇的树种就行。
又打算着在南边的小庄里养些牛,为的取牛奶子,原先是打算在那里养羊养兔取毛的,后来算了账,知道去口外收羊毛要合算的多,也作罢了。只养了些兔子,李纨便打上了养奶牛奶羊的主意。这块懂行的人倒好找,只让许嬷嬷他们过了年再看看。
年节将近,乱纷纷事情甚多。李纨晚间进了珠界,松一口气。回想这一年,自从得了珠子后已是两世为人。有时候也想如若没有这番奇遇,大约也会让许嬷嬷几人出去的,只是靠着几个无甚出产的田庄要想攒下点子家底来,大家都得受些累了。贾兰的启灵丸没有来处,那图书也想不到的,更别说这半年来的吃食物用。思来想去,又去静室给九天真君好生磕上几个头。
时值隆冬,草木凋残,见珠界内始终和煦如春,便想种些花草在内。无奈有“光阴无踪”四字,对饭食还能以火熟之,对活生生的花木却不得法子令其生长,只好作罢。倒是搬进来的一小盆菊花始终盛开如入定,只是花草之趣本在“生长变化”之中,如这“长盛菊”一般一丝动静不见的,跟看绢花绒花有甚区别。
“何时能在此地筑园,虽难有鸟雀团宠,得些草长花飞也是好的。”心里不禁显出草木葱茏之象,忽的神念似有所感。“莫不是还有什么仙法?”李纨心里一喜,赶紧顺着前去,寻到些石箱木柜,打开来看,都是“魑魅庄”之物。
这地方却是略有所知,灵烹宗寻锁味木时还求了这里的,也是以精通灵植闻名。苍兰界为灵界名,其下所附地级界不可胜数,苍兰界中众所皆知的丹道大派南有“青丹”,北有“九鼎”,而这魑魅庄行的是传自上古的药剂道法。
苍兰界有句玩笑话“魑魅庄的长老——且熬呢。”这说的便是魑魅庄的药剂了,药剂与丹药不同,修者服用药剂好处在于没有丹毒且多半温和易化为己用,然药剂也有大大的不便。第一便是储存携带,药剂要封存药性比丹药困难,且因其水质对盛装器皿要求亦高,比之丹药,药性较易受损。
另一个是制作亦难,丹药以真火炼性,凝丹后分丹,一炉可出数粒数十粒乃至更多。这药剂因熬制过程为融水隔物之故,若多味共熬,对药师的控火控水术的要求翻倍提高,药性溶解后变化不同,又需要对药性有精妙体会。
故此,虽有“一剂升仙”之说,药师的高手比炼丹师的高手却要少得多的多。魑魅庄之“魑魅”二字,也是赞其所出的药剂高明,技如鬼魅。此庄所出药剂,多半名为“汤”、“饮”、“液”甚至“酿”,绝口不提“药”字,也是一趣。
李纨看着各色材质的药镬,心说“我刚才想的草木葱茏,如何给我一堆熬草木的锅来!”又看凌乱散落的典籍,说不得一一整理起来。没打算细看,这会儿灵烹的、阵法的还有太初经和太一诀,实在没有心思再看其他东西了。闲时作空,也有“晓天下”的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