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春对他们的求饶声置若罔闻,自顾的往下说去:“让我更不明白的是,你们就那么笃定母亲会放了你们,要知道你们的身契可是还在我们手里呢,你们到底是哪来的信心?又或者你们觉得母亲他们会因为三姨的事情而惊慌失措,忙乱成一团,所以顾不得你们,因此你们觉得你们的所作所为不会被看破,所以才这么大胆?又或者,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你们攀上了一颗大树,他们会出面帮你们搞定一切?又或者,你们因为主家从豪门公府到平民百姓,接受不了,所以破罐破摔……”
“姑娘,我们错了,我们错了。”王善保和费婆子两家人也不说求饶了,只是把头磕得咚咚作响,口中不住的认错。
落春厉声说道:“都说没有内贼引不来外鬼。这话其实一点都没错,你们竟然还敢糊弄我,说不知情。舅舅每天早出晚归,因为要忙衙门里的事,又尚未娶亲,内宅的事情全都交给三姨处理,所以他被三姨瞒得死死的,不知道一点都不意外。但是你们要说不知道,可是说瞎话了,这个院子就这么大,你们这么些个人,又都是从府里出来的,眼睛都锻炼出来了,若有个风吹草动,不可能没得到消息。好吧,三姨那边若是一开始有个不妥,你们反应迟钝,没察觉还有可能,但是她后来动静那么大,你们竟然还一无所知,骗鬼呢!”
一只手横在胸前,一只手托着下巴,落春冷笑一声,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三姨应该和你们达成什么协议了吧?”落春这句话,王善保和费婆子两家人浑身一震,磕头的动作慢了下来,落春宛如没有察觉似的说道:“嗯,我猜猜,是什么呢?应该是她和你们说她会想办法销了你们的身契!”除了这个,再没有别的能打动他们的了。
这下,王善保和费婆子两家人连话都不说了,只是咚咚在那里磕头,头都磕破了,地上血迹斑斑。落春看到他们的反应,如何不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恼怒的说道:“只是很可惜呢,你们似乎被三姨给摆了一道,她答应你们的事并没有做到,就这么丢下你们远走高飞了。”
王善保和费婆子两家人他们本就是先有自己才有主家的人,自从贾家出事之后,这心思就蠢蠢欲动。他们虽然没有赖家积下的钱财多,但是落春交给他们的买卖生意看着不起眼,却细水长流,而且收入不菲,更重要的是,这事做起来一点都不难,这些年来,他们帮着邢夫人打理生意,从最开始的生产源头,到生产完毕,最终销售都是由他们一手负责,所以在贾家去爵罢官之后,他们就起了丢开邢夫人,另起炉灶的心思。但是这事就难在,他们的身契被邢夫人握在手里,就算想走也走不了。正在这时,出现了邢三姨这事,两下里都各有所求,所以一拍即合。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邢三姨说话不算话,纯碎是忽悠他们。其实他们也不想想,这么些年来,邢家没搬到京城之前,他们给老家的邢家送养家银子,邢三姨可是没少看他们的脸色,受他们的刁难,邢三姨又不是个大肚量的,怎么会真心帮他们?再说,无缘无故的,邢三姨向邢夫人提出放了这两家,不是找事,惹邢夫人怀疑吗?若是被邢夫人发现了,她还怎么走?
哼,落春冷哼了一声,看到他们的凄惨模样,用脚尖点着他们,说道:“别磕了,你们就算把脑袋磕破了,也别指望我心疼。这会儿知道后悔求饶了,早干什么去了?这事太大了,我兜不住,做不了主,所以求我没用,等母亲醒来之后,看她怎么说吧。”
☆、第112章
落春将王善保和费婆子两家叫到邢三姨的房间,可是很是发了一阵雷霆之怒,将他们暗藏的小心思点了出来。其实一开始看到邢夫人被气得吐血晕倒,当时落春都有活吃了他们的心思,只不过事情有轻重缓急,邢夫人和他们比起来,更重要的多,所以落春强自按捺住脾气,才没有对这两家人动手。等大夫诊断邢夫人没有大碍之后,落春松了一口气,再看这两家人虽然可恶,但是却没有杀人的冲动了,所以这两家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逃过了一劫。
至于对王善保和费婆子两家人,就他们犯得错,做出的事体,落春要是直接下手处置了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这两家人到底是邢夫人的陪房,是跟了邢夫人多年的老人,邢夫人对他们还是有些情分的,所以她不好越过邢夫人做主,还是等邢夫人醒来,把事情告诉她,由她来处置的好。
看着跪在眼前的这两家人,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磕破的额头上流下来的血淌在脸上,形成暗褐色的血痂,脏上加脏,让人看着恶心,落春看了一眼就不肯再看。原本落春就觉得邢夫人身边的人都不怎么聪明,他们的不得力,也是早就邢夫人在荣国府处境的原因之一。不过现在落春觉得不是不聪明的问题,而是蠢,就邢三姨那样的,竟然都能将他们哄骗得溜溜转,不是蠢还能是什么。
没有理会哭得一塌糊涂的两家人,落春走出邢三姨的房间,正好看到从另一边送大夫回来的邢德全,她笑着上前打招呼:“舅舅,你这会儿可有闲暇,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邢德全看到落春从邢三姨的房间出来,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那一丝惊异收好,说道:“那到我书房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邢德全的书房,落春进屋后,就迫不及待的问道:“舅舅,现在府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势,请你和我说清楚,除了我母亲的资财全都被邢三姨席卷一空之外,这宅子和欠债到底是怎么回事?”
邢德全愣了一下,苦笑着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自从我发现你三姨不见了之后,就赶紧派人去找,就在一片兵荒马乱的时候,就有人上门拿着房契和借据来上门收房子和要债。那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看着不像是正经来路,而且似乎有很大的倚仗,虽然我的官职品级不大,但是到底是个官,可是他们却一点都不畏惧。后来我听邻居们说,他们是放债的……你三姨拿着我的印章和房契,跟他们借了不少钱,我好说歹说,才给了我七天的时间,让我在这期间搬离这里,到时他们派人来收房子,若是届时没有离开,谁知道这帮无法无天的会干出什么事来。”
听邢德全说邢三姨是借了高利债,原本落春对他的怀疑减弱了几分。落春实在是不想怀疑他,但是财帛动人心,这事又这么蹊跷,有很多不合理之处,所以她很是怀疑邢德全也参与了进来,但是如果是放高利债的话,那么以落春对这帮人的了解,这事也不是不可能。
放高利债这事又没有什么门槛,既然有像倪二这样的地痞流氓,那么也有类似荣国府这样的勋贵世家参与进来不足为奇。当初,既然凤姐能够因为府里的经济问题而打起了放债的主意,为什么不能有其他高门权贵也起了这个心思?这样的话,因为背后有倚仗,所以并不把邢德全这个小官放在眼里,至于并不是邢德全本人欠的债,也不是他抵押的田产地契,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一笔写不出两个邢字来,如今邢三姨不见了,自然要着落到邢德全的身上。是的,这摆明了是无赖的行为,但是放债的若是肯讲道理的话,他们也就不会做这一行了?
落春皱了皱眉头,说道:“舅舅你也真是的,怎么会让三姨拿到你的印章呢?”埋怨的话一说出口,她忽然想到,邢三姨可能有些地方去不了,但是被她的说动的王善保和费婆子一家却没有问题,比如说,邢德全的书房对邢三姨是锁着的,她进不来,但是打扫书房的奴才却没问题,所以邢德全的印章被邢三姨拿到手并不是邢德全行事不谨慎,实在是家贼难防呀!
邢德全叹了一口气说道:“嗨,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他发愁的说道:“后天就是最后期限,人家就上门来收房子要债来了。这房子腾出来倒是没问题,我可以暂时出去租房住,但是欠了那么多的钱我却没办法还上,我这边才到衙门没多久,跟同僚们还不熟悉,哪里好意思开口向他们借钱,再说,就算我张口了,我那些同僚的家境和我的境况相仿,都不是什么太富裕的人家,若是家里有钱的话,早就不在我们衙门里混了,因此也没人能拿得出这么一大笔钱来。若是像他们所说的暂时还不上不要紧,可以分期还,这利滚利下去,就我那点俸禄,不仅换不清欠债不说,早晚有一点连利息都还不起!真真愁死我了……”
“咣当”一声,书房的们被邢忠从外面推开,打断了邢德全的话。邢德全和落春往外望去,只见邢忠和他妻子站在门外。看情形,似乎已经站了很长时间,把落春和邢德全的谈话听进去不少,见邢德全又是要腾房子又是要还债的,他们这才忍不住插言进来。
见邢忠夫妻两个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站在门外偷听,落春心中涌上一股怒气,正要开口训斥在书房服侍的人怎么看的门,忽然想到,这宅子里的下人除了王善保和费婆子两家,都正跪在前院受罚呢,那两家现在也跪在邢三姨的房里,这书房外面哪里还来得下人?因此到了嘴边的,训斥的言语又被落春咽了回去。
邢忠进屋后,狠狠的瞪着邢德全,说道:“全哥儿你要搬走我没意见,但是想拿这房子还债我不同意,你拿这房子还债了,我们一家三口住哪里,睡大街吗?”
“就是,好事想不到我们,倒霉的时候却要拉上我们,哪有这个道理!”邢忠的妻子在后面跟着添油加醋。
落春看着邢忠和他妻子摆出一副要和邢德全好好算账的模样,忍不住吐了一口长气,有些头疼的抚上额头,这已经够乱的了,他们还跑来添什么乱呀!懒着听他们打嘴仗,落春趁着他们的关注点都在对方上的时候,趁机溜了出来。
进了邢夫人所在的屋子,守在邢夫人的床前,落春默默的发着呆。不知道过了多久,躺在床上的邢夫人嘤咛一声,缓缓的睁开闭着的双眼,醒了过来。坐在凳子上打瞌睡的落春听到声响,忙往床上看过去,见邢夫人想来,忙起身凑上前,问道:“母亲,你醒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