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僧一道上下打量他,僧断言:“此为痴儿。”
道言:“非也。是你我丰彩不凡,形神如仙,被这位檀越引为故旧。”
柳湘莲轻笑出声:“果然是你!”复揽宝玉的肩:“他们应是度己不度人的‘仙’。赶紧儿都去冲洗风尘,一会去我们那块喝杯素酒。”
宝玉惊疑不定,柳湘莲但笑不语,携了他一径往客房去。
客房外有水井,柳举子不惧冷热相冲,放摇索提水冲身。宝玉得等厨下洗好热水,于是捧了小沙弥送来的热茶乱灌,很有些坐立难安。
不一会柳湘莲披着湿发入房,斜眼相看:“喜怒不形于色!我不是不说,是不好当众讲。那位道士你应听说过,京城名角儿,叫琪官,一场堂戏被忠顺王老千岁看上,成了王府戏班的小旦。偏他生性不羁,三不五时就逃一回!”
假石头嘴张老大:“蒋、蒋玉菡?!”
柳湘莲笑道:“果然是‘故旧’!知道他本名的不多,我串戏时与他相识,过了年余才偶然得知。”
假石头以手抚额,他怎么敢不记得蒋玉菡?因这小子,神瑛侍者被政老爷暴打,他绝计要对琪官儿退避三里!那神瑛不修,与琪官儿暧昧非常,两只互换系小衣的汗巾,神瑛接了北静郡王给琪官的,琪官收的汗巾是袭人的,怎一个乱七八糟!他痛快斩断贤袭人与一介优伶的姻缘,现今袭人已嫁,过的可好了,才不要见姓蒋的。
于是他定定望向柳妹夫:“我闻忠顺王爷有言‘若是别的戏子一百个也罢了,琪官甚合我心,断断少不得此人’。小弟怕事,那杯水酒咱们还是莫喝。”
柳湘莲摆手:“已是无妨。老千岁座前向是新人换旧人,六月那会琪官在玄真观出家,一众旧友很是感叹。我往玄真观寻他,他已持度牒出外云游。我还想他那容貌,云游怕是会招惹许多是非,不料他扮成这付模样。想他何等洁净一个人,竟忍的。”
假石头两眼乱眨,心道湘莲不出家了,换成另一个美少年?忽听柳湘莲问:“你说的渺渺空空是什么人?”
假石头打个顿,含混道:“偶然遇上的和尚道士,想度我出家,被我骂跑。那些事是他们自己说出来的,你有兴致,过会跟你说。”
“过会”是因为他望见侍松侍竹挑着两担滚水过来了,也因为他要改编一下,以求让柳妹夫对出家心生厌憎。
柳湘莲忙去提井水,侍墨摆大沐桶,侍砚翻出皂角换洗衣衫等。
若在家,假石头绝计不要这许多人服侍他洗头洗澡,但两天快马跑下来他腰酸腿软,还想命厮帮他松松骨呢。
人多手快,转眼假石头泡进沐桶。有厮服侍不用他动手,柳湘莲催着他讲渺渺空空。
假石头开讲:英莲隐去,其父甄士隐缩减成不足二十的少年郎,成婚不久被一僧一道拐走,娇妻追后头哭喊。僧道高唱“好了歌”,说甄士隐是孤煞命,幼克父少克母,理当挥剑断尘缘;其妻是富贵命,不应做穷汉妻,应为富人妾,他们是顺天应命而为。
柳湘莲虽非“幼克父”,却是“少克父母加祖母”,而探春之命依稀是“王府侍妾”,可把他气坏了,冷声道:“有人看上了那少年的妻,两个拐子才不是僧道,是地地道道的拐子!拐了少年,其妻无依,雇他们的恶霸便可霸去做妾了!盯上你,是你看上去不识世事。有种拐子专拐貌好少年,不定卖去什么脏地方!你是在何处、几时遇上他们的?”
较真了?不会是侠义冲头想跑去逮拐子吧?那是捕快干的活计,休串行!
假石头继续故事新编,一脸后怕道:“竟会有这种事?我竟是没想到!是那年我在金陵逛街,十岁那年我跟着琏二哥去金陵……”
作者有话要说:假石头:若我弃家逃亡,就会是这付模样。啊~~赤脚肚饥走天涯……
☆、第137章、夏接秋:琪官儿与秘药
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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