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人坐稳了,慢慢喘气啊!”贾珍说完,边去外室拎了一壶热茶进来,给人倒上,颇为担忧着,“您喝口茶缓缓。”
手捧着热茶,宋学慈迎着从掌心传递而来的温度,感觉自己的理智缓缓回笼了,眸光定定的看向贾珍,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确定贾珍真没说笑的成分在,眼里带着分告诫:“你绝对绝对不能这么干,连念头都不能有。”
“为什么?”贾珍就奇怪了:“明知道对方野心勃勃,为什么不趁着他小就要他命?这样就算了,现在对方休养生息缓过来了,耀武扬威的,为啥还不收拾他?难不成还得等他实力强盛?这完全是教……”教科书版本的!
舌尖一转,贾珍咬牙:“是在诠释什么叫做养虎为患吧?”
宋学慈端着茶盏直接抬手猛灌一口,没有斯文劲,反而带着股豪迈,而后将茶盏往桌面上重重一搁,缓缓吁出一口气,面上带着股无奈,开口道:“因此现在国库没钱!”
“我……”贾珍直接手捏着拳头,克制着自己揍人的冲动。他眼瞅着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还以为有啥豪言壮语,岂料不亚于被人徒手煽了巴掌。
这理由,毫无反驳余地。
宋学慈说完,身上透着股颓然,语重心长道:“哪怕有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你真成功了。但是事后若是被报复,罗刹举兵大规模来犯,我朝怕是有心无力。”
“不是,”贾珍面色一扭:“不说每年税收,那苏海王不是家产千万万吗?除了现银外,他还有金矿?金矿!!”
“金山银山也有用尽的一天。”宋学慈说完,看着贾珍惊骇不忿的模样,怕人误会走极端,急急开口解释了一句:“上皇虽说的确下江南游玩过一回,但也是政治目的为上,虽说让文武百官朝国库借过款,但也是留了个心眼,有欠条的。而且正因为已经有过“借款”,用忠海公家产北修长城,南修大堤,全国大修官道水运的时候,若有人在这四项工程中贪污,皆是杀无赦,文武百官也不敢有任何的异议。”
“七成用在了道路修葺之上。”宋学慈边说边看眼贾珍,小心翼翼开口问道:“修道路能够带来的好处需要我详细说一下吗?”
“那破路还好意思说修过了?”
贾珍心里腹诽一句,但介于现如今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水平,他也没啥资格能够站在科技制高点上来说风凉话的。毕竟,作为一个穿越者,他也不造怎么修路。
不过心里想归想,贾珍还是面上带着分桀骜不驯,冷哼了一声:“你当我傻子呢?这修路基本道理我还是懂的,秦始皇大一统后都先修路呢!正所谓要想富先修路。”他也知晓,上皇在某种程度上也的确无愧他禅位诏书说的“明君”一词了,所以他也从来不敢耍太多的“心眼”,保持着自己“独武不知其他”的人设。
“要想富先修路?”宋学慈闻言,轻轻喃喃了一遍,眸色带着抹赞许亮光看向贾珍:“还真是话糙理不糙。你果然是被贾家给耽搁了!”智慧只用来吃喝玩乐,于国于家无望。
听了这话,贾珍讪讪笑了笑,一半是转移话题一半是困惑,边给人添茶边问道:“可是修完路之后,不该什么南北贸易啊,漕运那啥繁荣起来,钱生钱吗?”
“□□有令,永不加赋。故而现如今可谓是藏富于民。”宋学慈说完,迎着贾珍明显倒喝彩的神色,声音压低了一分,开口:“国库之虚是由于昔年夺嫡之乱,有人换了国库的存银。”
贾珍一口茶直接喷了出去,眼眸瞪圆,倒抽口冷气:“你……你说啥?”
“这已经是不是秘密的秘密了。”宋学慈拿着帕子擦擦衣袖上被溅到的水,缓缓补充一句:“当然,你之前是虚爵,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的。现在告知你此事,是让你脑子有个意识,必须以为和上。起码十年内,不能大动干戈,我们就算勒紧裤腰带,也拿不出额外的军饷支出。朝廷能支出小规模的战役,已经是精打细算到把双皇的私库也给用上了。内务库的人看户部可没好脸色了。”
“现如今,需要休养生息的是我们。”宋学慈一字一顿,郑重无比:“安内攘外。”
贾珍一时间脑海浮现过万千,最后定定神,问道:“东北一场战役,军饷多少?”
“常规军饷支出五十六万两,若是战役那便是一百九十六万七千三百二十八两八钱!”宋学慈说起来,感觉心都在割肉。不当户部尚书,他不知道黄白之物的重要性。至于告诉贾珍军饷开支也无妨。这些都是邸报会报的事情。不过从侧面也可以看出,贾珍还有那贾赦,都是拿邸报当枕头睡觉用的。
“也就是资金链随时处于崩断危险中。”贾珍感觉心里奔腾过无数的草泥马,那什么狗屁王爷还有汪将军,这一帮人简直硕鼠!
气得牙痒痒,贾珍开口:“我懂你的意思,我们去罗刹谈。然后你想办法,反正什么国家大义,什么拿长辈身份压啊,都随你,我可以配合你,但是我要钱!两百万一个大公?十万一个侄子!”
宋学慈捂额:“你还真当自己是打劫的?”
“既然没钱了,你们还那么矫情干什么?”贾珍气噎。
“不是,”宋学慈微笑:“你叔说,他要把这些串串带回京,然后开友好交流班。等什么时候学成了,放他归国。这点子从你的“普法宣传”中得来的。当然,也是要学费的,你意下如何?文明点,绑票要赎金换个说法。”
“也成啊。不过万一他们被死亡了,到时候我们怎么张嘴说得清楚?”贾珍沉思过后,道:“让他们签免责协议?”
“正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宋学慈理了理衣裳,铿锵有力道:“我以文渊阁大学士之尊为他们授课,一天足够。”
“厉害!”贾珍挑眉:“您啥时候升的官啊?阁老?”宋学慈就算官二代,这升迁速度也是坐火、箭了吧?不到四十的一品大佬!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啊。我一直在为皇子授课,你们不知道?”宋学慈道:“这一回离京之前,文老病退乞骸骨,其他阁老依次升位,我填位。否则,本官拿什么来掌控对外的话语权,在你们叔侄一个比一个闹腾的时候?”
贾珍理解的点点头,无比崇拜的看向宋学慈:“舅舅,你还缺大外甥不?不,您日后日理万机的,那竹熊是不是就没空养了?大外甥我可以代劳啊。”
宋舅舅对于贾珍的狗腿万分难以理解:“大外甥,你长大后还是第一次唤我舅舅,就为了竹熊?”
贾珍讪讪笑了笑。
“也算比你小时候进步了点,当初一串糖葫芦你就能言而无信。”
见人有翻旧账的模样,贾珍尴尬笑笑,开玩笑道:“大概……大概是美人拿着糖葫芦。”
宋学慈闻言连唰得一下黑若锅底。贾珍这熊孩子昔年被塞进过宋家的私塾,他当年也偶尔去教授过。这熊孩子拳打脚踹,用零花钱买作业,反正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但嘴巴超级甜,不光贾珍亲外祖母乖乖的叫唤,便连他母亲也是喜爱有加。最后由于甜食吃多了,牙疼兼之换牙,终于身形消失宋家私塾。当然再后来,自然也是贾家依旧掌握兵权,两家也不好往来过多。
元宵那晚,那晚,宋学慈缓缓吁口气,看眼“喜鹊。”作为“喜鹊”,贾珍自然也是被人询问过的。然后完全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一问,这熊孩子拿出了三张欠条,得意洋洋自己即将满屋子糖葫芦。
“宋大人?”贾珍见状,小心翼翼开口:“那……那什么啊,年少往事我记得不太清了,若是当初有冒犯的,还请多多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