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汉字,并非仅仅代表着一个旗号,否则他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姓氏,或者自封的号。应该说,历来军队都是这么做的,眼前这一支做法才是特立独行的。
那么这个汉就代表着汉人咯,他脸色忽青忽白的,本朝的来历只要是读过书的都知道。甚至他还知道,当初还有一个差点就下达了的命令,叫做剃发易服。
他的□□父曾经是朝堂上的一介微末小官,所以当初一个满族勋贵不怀好意地提出这一条之后,他正好也在场。虽然后来因为海西女真本身已经习惯了汉族的衣冠,这一条当即就被驳了回去。但是,他永远不会忘了,太爷爷和祖父他们说话时那种惊恐的眼神。
那时候的他还很年幼,偷偷地躲在书房的橱柜里,想找太爷爷玩,没想到会听到那样的一段对话。
没多久,太爷爷就去世了。也因此,本来就要忘记的一段话就这么被他牢牢地记在了心上,直到后来,他才明白了这短短的四个字中包涵了什么意思。
刚想明白的时候,冷汗满身,就如同现在这样。
就在福州府的知府还在犹豫着到底该如何的时候,广州府的众人已经接到了圣旨。即另广东史巡抚巡抚筹措军粮,着广东水师提督方珏即刻出兵,捉拿叛党。
这时候的京城应该还没来得及得到隔壁福建省兴化府和福州府的消息,就这样当今还是直接将人定性为叛党,可见已经是气狠了。
方珏早有准备,甚至在接下旨意的一瞬间转身就走,没有多招呼一句。
天使也不以为意,他这一回原本还打算着在广州府多待一段时间,也好看看这开埠以来的风光。可是现在既然离战场这般近,还是算了。虽然可惜,但还是小命要紧。
他转头看了看,却发现在接旨的人中没有本该很显然的林瑜,便问道:“林知府呢?”
史巡抚面色不变,叹道:“林知府过于用心,这段时间积劳成疾,一直卧床,今日也没能起来。”他全副身心都放在了身边这个人的身上,生怕他说出什么探望的话来,他可变不出林瑜那样的人。
谁料那人竟然一句都没提起要探病的话,只是道:“可惜,这么一个珠玉日后就要蒙尘了。”
史巡抚听着这话头不大对,纳闷道:“这话从何说起?”
那人就道:“前段日子,前文渊阁大学士常柯敏和户部左侍郎林如海,两家人家阖家都跑了个没影。在下离开京城之前皇上的旨意还没下来,也没确切的说是怎么回事。”他比了比东北方向,道,“到底如何,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京城中早就传遍了。”
听了这话,史巡抚心中惊涛骇浪般翻滚,满脑子的原来如此,只道是他也随着两人一道去了东番。只不过,慌刚刚撒下去,不好立时将自己的脸皮给揭了,只好强撑着说几句,就告辞了。
有了足够的钱粮支持,方珏这才点起将领,召集兵士。召集了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着兴化府的方向开去,也就是他名下的兵士已经悉数出动。
也难怪他死活压着自己的性子,忍着和自己不对付的史巡抚的缘故。没有一府之力,是难以维持这样的大军日常的开销,更遑论打仗了。
大军出动的每一天,就多一天支与兵士的粮饷。
不过,他冷笑一声。林瑜洗劫了整个广州府的库房叛逃的消息终究还是瞒不住的,到时候且有他的好果子吃。
想将所有的亏空推到水师的头上,想得倒美。也不想想,那么大的一笔钱粮,都足够五万水师开销一段日子的,就算他愿意兜,那也兜不住。
这些钱粮自然是一部分被送去了兴化府,剩下的一部分才被送去了东番。当初,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出现在众位兵士的眼中之时,差点没晃瞎人的眼。东番本土参军的热情陡然高涨,平时清闲的征兵出很是忙碌了一段日子。
至于林瑜是怎么将这么多的库银钱粮搬了个一干二净的,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后来才道出是秘密部门的功劳,按照那时候只有单一的地支的情况,生肖们身上又添了一笔辉煌的传说。
方珏是个谨慎之人,他知道自己号称五万大军,实则去掉民夫,这里头可堪用的也就一般不到的样子。哨探报过兴化府那边停靠的船只,按照数量来推算,也就两万多。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兵分两路,分一支兵去找东番的麻烦,即使他以为这两万人中必定会有一半以上充数的民夫。
他会这么想是有本而来,自古以来,谁不是算上身后拉车的民夫,再凑上一个整数,就号称多少多少万大军。一般十万大军中能用的也就两到三万左右,过半那都是虚报得少了。
谁能想得到,会林瑜这个人会这么实诚的有多少报多少,一点折扣都不带打的呢?
这样也有好处,说出去就是一场场以少胜多的战役,再有人看见那猎猎飞扬的黄底汉字大旗能先把自己给吓坏。自然,坏处也有一个。那就是朝廷毕竟会加重对林瑜的重视,花费更多的资源去除他而后快。
“大人,有动静了。”攀在桅杆头上,举着一副望远镜的探子低下头,大声喊道。
“喊你娘的,别那么大声。”洪铭泽也看见了,他笑骂一句,然后自己扯起嗓子来,道,“各舰船注意,拉开距离,不要敌方近身。”
他摸着手边光滑的炮筒,狞笑了一下,道:“老子要用火炮送那个白眼狼上西天!”
“得令!”
整个甲板上的人开始有条不紊的动起来,四处都是跑动的人影。这一回,林瑜将东番紧急赶制出来的大炮都装备到了这两万水师的船上。不独洪铭泽的左军,还有史玉城带领的右军,而总指挥则是身为左军指挥室的洪铭泽。
就是为了方珏手中的那五万的广东水师,林瑜连自己身边都没有带上多少的火炮。统共也就两个炮兵指挥,没个指挥下两个小队。算来,也就四十门的火炮,比起水师一条船上就二十门的火炮来看,坚持堪称简陋。
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广东水师一去,在朝廷建起新的水师之前,整个沿海地区再也没有能够进行有效反抗的力量。
而这一切,都建立在洪铭泽能够顺利地将方珏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的前提之下。
渐渐的,方珏舰队上方字大旗渐渐地出现在了以逸待劳地众人的眼中。
“结阵。”随着洪铭泽一番令下,高高站在桅杆顶端小围栏之中的旗手摆动这手中的旗子,连续地做着几个动作。
很快,另一边史玉城的舰队上通过旗语做出了回应。
“快看看,他们在说什么?”方珏问道,他有一架宝贝似的珍藏着的单筒望远镜,还是从郑氏手里带来的。这时候,他也晓得轻重,交与了身边的旗手。
那旗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看了一会儿就将手里的烫手山芋还给方珏,道:“回提督大人的话,小的只看懂了一个回应,大约是遵命的意思。”最重要的什么命令却没有看懂。
这也难怪,这本来就是地支那边配合着水师的旗手搞出来的一套的新的旗语,其中还借鉴上辈子后来发明的扇语中的一部分。
方珏只道是老对手早有准备,也不会因此而怪人,挥挥手就让他去了。自己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也放弃了临阵研究这个的打算,紧紧地盯着老对手的动向,心道,这种先拉开距离的风格应该不是那几个急性子,就不知郑绍那小子可在不在。
“超出射程没有?”洪铭泽问道。
“报告,没有,还在控制范围之内。”
“行,就这么溜着他们走。”洪铭泽也举着一家望远镜观察着,道,“让他们渐渐的靠近,注意调整好方向。”
“得令。”
船队之间的距离渐渐地进了,方珏一边命令着船队尽量往上撵,一边观察着敌舰,试图找出到底是哪一个老对手、旧同袍。冷不丁瞧见一个五大三粗模样豪放的大汉咧着嘴冲自己比脖子,他紧紧皱起眉头来,原来是洪铭泽。这个大汉他熟得很,看似莽撞实则心细,冷不丁地噎你一下,能叫他气个半死,他还能搭着你的胳膊嬉皮笑脸的喊大哥,叫恕罪,莫和他一个粗人计较。
偏偏两代的郑氏都吃他这一套,只不知姓陆的跑哪里去了,他心里奇怪,但是战局当前也由不得他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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