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铠甲是林瑜利用水力流水制造而成,仿照的是唐时明光铠的样式,只是并没有那么精致,毕竟是要大量制作了给兵士装备的,而不是紧紧为几个将领。
但是制作的粗糙并不代表着防护力的低下,甚至因为林瑜已经广泛采用高炉炼铁的方式,而效率更高、也更加的坚韧。重量因为资料的失轶而难以比较,但是至少在林瑜军中的那些兵士承担起这种总共不超过十五公斤的铠甲的时候,还能进行数十里的疾行军。而原本郑氏的兵士也能承担起这样的重量,疾行军却是不能了。
郑氏的兵士绝大部分都是水师,在海上也的确用不上这个。太过笨重失于敏捷,也只有将校一级的才每人发了一套。
那参将一咬牙,见这些步卒逐渐走进火炮的涉及范围之内,他一张嘴,正要下令开炮。
却听另一边想起一阵他熟悉的响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的炮弹已经呼啸而来,他忙大声叫道:“开炮,快开炮!”
这是他这辈子的最后一句话。
但是这句命令却没有被执行下去,因为随着他的倒下,身边几个架着虎蹲炮的兵士也跟着他一道赴了黄泉。
其实,就算他的命令被执行,对着那些步卒的伤害也不会太大。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提前变阵,从方阵变成了线阵。
区区三百人就算变成线阵,也只有薄薄的三条,看上去是如此的脆弱又不堪一击。但是对面的镇东卫指挥使却再也不敢这么认为了,他亲眼看着被自己视为百胜之物的两门虎蹲炮在叛逆的炮弹之下变成了一堆废铁。那些兵士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惨状,心中后悔自己是昏了头了才强出头。
但是谁又能想到叛逆居然还会有这样的神兵利器呢,他给自己辩解着。
这时候后悔被没什么用,看着沉默着重新变阵一步步小炮而来的兵士,他一咬牙,这些步卒已经靠近了他们这边,想必后边不会在响炮了。他手下还留下三千多的精兵,还怕打不赢这区区数百人不成?
果然,在步卒靠近之后,对面的火炮就不再响起。就像是他们的使命本就是为了扫除这些步卒行军路上的障碍,免得他们未到目的地就因为对面的虎蹲炮而造成损伤一样。
“停,步枪队,结阵。”领头的百户举起拳头,示意后面的队伍停下。
后面的百户一见,同样举起拳头来,手下的小队长们一看见他们的动作,忙喝道:“立定!结阵!”
三百人微微骚动一下就立刻停了下来,按着平时训练的那样,飞快地蹲的蹲卧的卧站的站,架起了原本举在身前的步枪,眯着眼对准了准心。
面对着举着大刀而来的绿营兵士,他们无情地下了命令:“射击!”
啪|啪|啪犹如炒豆子一般的声音不断地响起,当一排的兵士射出了子弹之后,身后已经准备好的兵士立刻补上他的空缺,而他们则后退一步重新装填子弹。如此下来,几轮射击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空隙。就算如今的滑膛枪即使加上了准心却依旧命中率感人也无妨,密集的子弹攻势之下,等硝烟散去,对面几乎就没站着几个人了。
黄山却是其中的一个幸运儿。他本是先军两千人中幸存的人之一,在溃逃到一半的时候被同袍给举着刀在身后逼着,掉转了方向重新向着城门的方向冲去。
不过此人因着向来滑溜,被人起了个诨号叫做黄鳝。他早就被先前的那几轮火炮给吓破了胆子,哪里还愿意继续卖命。开玩笑,之前正好站在他身边的那个百户,平时耀武扬威的,可是还不是被一块飞来的铁皮给削走了半个脑袋,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
叫他说,那算什么贼军,比官军还要厉害,还是趁早跑路的要紧。
所以,当目光中看见对面的兵士停下来举着鸟枪架起阵势的时候,他当机立断立刻往地面上一滚。果然,下一刻,枪声响起。
他只觉得身上一重,被刚才还在后面拿刀指着他的人给压得眼前一黑。不过,这是值得庆幸的,他宁愿被压一压,也不愿意吃豆子。
源源不断的枪声响起,他却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短短的几轮射击,在他的耳中就像是过了一辈子那样漫长。
镇东卫指挥使通红着眼睛看着这一幕,拔出手中的剑来就要自刎,整整五千的精兵啊,一朝尽丧,那些侥幸活命千把人还有什么用,连重新整编的价值都没有。镇东卫在他的手中彻底被毁了,可以想见身后的整个福州府也就没有了屏障,根本拦不住整个虎狼之师。
与其活着被问罪、连累家人,还不如博一个力战而死的名声,好歹还保一家子老小。
参将忙抱住他的胳膊:“柯大人,使不得啊!”他道,“留得青山在,才好戴罪立功!”
他一把推开了自己的亲信,指着那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兵士道:“立功,立什么功,你跟那样的虎狼之师说立功?古今以来从未有如此利器,从未见过这样的行军之法。怎么赢,你说?怎么打,啊!”最后长长的一声,他与其实在质问那参将,还不说是对未来的绝望。
逆贼只有三百人,却以一当十,以压倒性的优势赢了他的三千精兵,没有火绳枪,根本打不过。但是,朝廷那边怎么可能给他这一个败军之将配火器呢!左右都是一个死,还不如少连累家人。
不过,等一时的意气过去,他拿着剑比了比脖子,最终还是颓丧地放下了手,随即一把把剑给狠狠地贯在了地上。
“快快快,牵马来!”那参将如同得了宝一般,忙将那把剑踢到一边,就要扶着指挥使上马。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贼军的呼喝声已经越来越近,间或还有一两声的枪响。
“快。”他压低了声音,替着指挥使拉着马的笼头,一边还紧张地向身后看去。突然啪的一声,靠他们极近的地方多了一个圆圆的小坑。
他正扬起马鞭准备抽上马屁|股,没想到这匹之前就已经有些焦躁的大马突然受惊地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之声。猝不及防之下,穿着沉重铠甲的指挥使瞬间被甩了出去。
“指挥使!”那参将不由发生一声惊呼。
这边的声音立刻引来了步枪队的人的注意,他们闻声向着这边赶来。却见一个参将模样的人死死地拉着马嚼子,却拦不住那马一边狠狠地摇晃着脑袋,一边四蹄乱踏,底下一个人护着头脸狼狈躲避着,双手双脚之上已经被踩出了血迹。
“射马。”一声令下,收了刺激的惊马头上就喷出一蓬血花,哀鸣了一声就往边上一歪,死了。
那参将含着泪赶紧扑上去检查自家大人的伤势,幸好他身上穿着的沉重铠甲,除了前胸凹进去的一块,其他地方没有受太大的伤,可是四条胳膊腿却明显已经断了。
那百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了想,道:“你还是不要擅动他的比较好,那才是彻底没得救。”若是他没看错的话,地上这个指挥使样子的人前肋骨一定是断了,那个凹进去的弧度可不小。他看了眼地上的死马,心道,可惜了。
“赵百户,咱们的人来接应了。”前来报信的兵士眼光往地下一溜,问道,“这个?”
赵百户瞅着那两人,道:“叫后头抬一个担架来,就说这里逮着了一条大鱼。”他嘿嘿笑了一声,道,“可不能就这么叫死了,兴许大将军会感兴趣。”
地上的指挥使眼中闪过一丝屈辱,但在听到大将军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光来。他现在这个样子是没有别的什么好想了,就算这一回能活,以后也是一个废人一个。倒不如,在临死之前看一看那个大将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打扫战场这样的事就不用林瑜再看在城墙之上了,他对今天看到的东西很满意,嘱咐了一声小心有人装死偷袭之后就回了县衙。
一场战争从开始到结束,不过花了少少两个时辰。回到县衙的时候,这里的知县唐成仪已经准备好了堪称丰盛的午餐。尽管,这时候已经是未时中,也就是下午两点的样子。不过,之前哪里还有人顾得上吃饭,都在紧张地盯着瞬息万变的战场之上。
唐知县在看到那一场以少胜多的碾压性质的胜利的时候,心中关于投贼部分的忐忑不安就消失了一大半。他亲自安排了这样的一场膳食,甚至下令命城中的富户出面慰劳三军,以此来表明自己跟着林瑜一条道走到黑的决心。
果然,林瑜对此没有多说什么,但还是给面子的坐了下来用膳。不过,鉴于桌面上的丰盛菜品,他干脆叫住了本想退下的唐知县,并喊来张忠等众位将领参谋一道用餐。
众人在林瑜面前有些难以掩饰地拘谨,但是随着他的率先举杯,一场大捷带来的兴奋感让他们逐渐开怀。就算杯中之物并非酒液,也阻挡不了他们相互举杯畅饮,甘甜的蔗糖汁顺着喉咙倒进喉咙再流进腹中。
当那个赵千户抬着一个伤员押着一个参将过来的时候,正好撞上这样的场景。
“是赵小子啊!”张忠听到通报后,一回头就看见赵千户身后的一队人,“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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