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瑜对他摇头,他这才强自按耐的怒气,再一想之前他说过的话,终于明白原来那时候怀瑾紧赶慢赶的意思。
他们并没有直接被领取见王子腾,而是像招待客人一般将他们扔进了一个空置的营帐之中。
见林瑜镇定自若地散发,就着沉默的兵士们抬来的水沐浴更衣,柳湘莲低声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并不难猜。”林瑜淡淡道,“现在急也没用,已经这样了,还不如另想办法。”他想起贾敏曾叫人回他说,王子腾此人作为四大家族最为出息之人,在当初的贾代善的口中,权势心深重。当初的风暴之中,谁也没想到他不声不响就投靠了当今,这才搏来了今日的权位。
这样一个人物和曾经的林如海一般,至今没有子嗣。而不知为何,他也至今没有立嗣。林瑜也可以肯定,他绝对和当初安于天命的林如海的心思不一样。
几个王家的侄儿侄女给纵容得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是不是他效仿王翦自污,还是相信自己还生得出男嗣。
“哦?他一到军营就要水沐浴,不见本官也未曾有不满之意?”王子腾摸了摸腮下胡须,笑道。他是听说过林瑜的美名的,自家夫人也曾致信与他,说是想以女相配,只不过被他赶紧回信驳了。他如今远离京师,已是君臣相忌的格局,再来个文武勾结,嫌弃自己的命□□生不成?
不过,听闻这小子已经与文渊阁大学士结成了姻亲,倒还有几分脑子。
“未曾,只说沐浴更衣洗去风尘,该当拜见大人。”副官恭敬地回道。
“罢了,请他来吧。”王子腾思忖了一下,觉得为难人也没什么意思,而且这么瞧着是一个聪明人,不如听听他有什么说法。
林瑜等到外头来报,说是王统制有请时,刚慢悠悠地半挽了发。他点了子鼠道:“你与我来。”又与湘莲道,“看你的样子对军营也熟的,就不多嘱咐了。”见他点了头,这才安心地走了。
到了王子腾的大营,林瑜一下就见到了里头长身而立,穿着常服的将军。
好一个儒将!林瑜心里头先赞一声,只见此人身长八尺有余,面白有须,一身精干又不失文气。比之贾赦、贾政之流倒叫人看得过眼一些。
同样的,王子腾初见林瑜先是被他的面容给惊了一跳,心道果真是美名,名过其实多矣!本是世间难寻的容貌,怪道自家夫人连文武并非一道的规矩也给忘了,心心念念地想把自家姑娘配给他。
一个能在当初的风暴中屹立不倒反而更进一步的武将又怎么可能是粗鄙之人,脑筋一转就猜到了上头的心思,难免在心中不屑。
他早就嘀咕当今小家子气,这毛病到了如今也没改,这辈子怕是改不了了。
面对好看的人,就算是身为领兵的将军心如铁石如王子腾都不免稍稍缓和了态度,也不论官场上下,只论世家情谊,柔声道:“这便是林家侄子了,我便唤一声瑜哥儿,你叫我王世伯就行。”
林瑜毫不打顿地接口道:“小侄来之前匆忙,不过手边正好有一份大礼,也不知王世伯愿不愿意接下。”
王子腾叫这一句话给噎得哽了半晌,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容沉静无波的林瑜,他挥挥手,叫里头伺候着的兵士先下去,方问道:“瑜哥儿这是何意?”
“若我没有猜错,当今应是给您下了密旨,这才有了王世伯如今围而不攻之举。”林瑜开门见山。
王子腾定了定神,心道自己差点被这个少年天才的面貌给唬了去,谁知竟不是个娇养的公子哥,倒有几分眼色,也不知是不是常大学士临行前教的。
“若您觉得是常大学士教的,那小侄也能说一声,不是。”林瑜很轻易就猜出了王子腾在想些什么,一个人在受惊吓的时候表情管理往往做得不是很好,所以有的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这张脸并不是完全给自己添麻烦了。
闻言,王子腾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林瑜笑了,王子腾一边觉得赏心悦目一边又难免唾弃自己活了大半辈子居然为美色所惑,只好瞪着面前这个少年状元不语。
“是不是,您都有话说,本不值当什么。”就像是林瑜说的,疫地暴民,王子腾一句爱惜兵士谨慎从事,朝堂上谁也挑不出不是来,除非最后暴民坐大,不过王子腾还不至于无能到这个地步。
“只是,小侄说过有一份大礼,也不知您吃不吃得下。”
“说说看。”
“自然是即刻攻城,拿下暴民,平一府之乱,退天花疫疾。”林瑜缓缓道来。
王子腾听了大笑道:“你明明知道本官手里拿着圣上密旨,安敢说出这话来?”
“您手里没有密旨的。”林瑜笃定道,“以当今圣上好名之心,必定是遣了心腹过来,所谓密旨其实只是一道口谕,他又怎么会将此等不仁之事落于笔端。特别是现在,他已经开始忌惮您的时候。”
听到最后一句时,王子腾面色丕变。
良久,他方盯着林瑜道:“本官承认你有一丝小聪明,但是你可知道,本官完全可以叫你血溅当场!”
林瑜点头,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他真实的杀气一般,道,“这是自然,小侄也知道您完全可以牢牢得瞒着小侄的死讯,不叫外界得知一分一毫。”然后,他嘴角挑起一丝笑意,道,“那您可知道此次小侄来,身边一共带了几人?”
王子腾瞬间明白了林瑜的意思,道:“即便你有人手在外,难道还能替你报仇不成,只怕到时候你尸体都已经凉了。”
“不,我从未要求他们报仇,这种事情挺无聊的。只是,若是我没有传消息出去,今晚他就会潜进仙游县城的府衙之中,杀死里头的贼首,叫城里头先乱起来。”到时候,王子腾再不发兵就是现成的把柄,林瑜也会将这一点好好的传出去的。
王子腾阴沉了脸,这一回是真的觉得自己看走了眼,他心中已经开始动摇,只是还有一句话不得不问:“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你的人就能从大军包围之中潜进县城,还能成功的刺杀贼首?”林瑜只是一个公子哥,就算天才一些也不过是书读得好,身边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才。
林瑜又笑了,这一回王子腾再也感受不到赏心悦目,而是感到一丝凉意从脊背直接窜到脖颈之处。
“王世伯和小侄聊了这么久,还记不记得,小侄是带着一个人进来的?”
王子腾猛地回头,就看见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就站在他侧后方五步左右,若不是林瑜出声提醒,他几乎完全没有发现。
“这是什么邪法?”他咬着牙问道。
“简单的障眼法而已。”就和魔术是一个道理,利用人类的视觉局限,再辅以林瑜在前头牢牢地拉住了王子腾的注意力,下剩的,对于受到专业训练的子鼠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实际上五步已经是局限了,再靠近的话,王子腾作为身经百战的大将也会察觉。不过这一点林瑜自然不会告知于他,反正他需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现在他已经深信林瑜的手下拥有这般神鬼莫测的手段。
王子腾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那个叫人难以察觉的青年低眉顺眼地走回林瑜的背后,深吸一口气道:“好,我可以答应你即刻攻城。”不过几息,他已经恢复到了原本平静的模样。
林瑜笑道:“多谢王世伯深明大义。”
军营之中已经挑选好了种过痘出过天花的人,人数不多,想来已经是王子腾自接到命令之后就从各地卫所挑选出来的。这近千之数对一个小小的县城来说已经足够了。
王子腾也不避讳林瑜了,将他留在自己的主帅营帐里头,一道道命令发出去,整个军营就井然有序地行动起来。
“王世伯将兵有道。”林瑜看着没有丝毫疑问就执行命令的副手,笑道。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