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些都不是当今要考虑的,他只知道今年的浙江能送上来的钱粮又得削减好几成, 再加上国库一笔笔的亏空,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去收拾那些欠下亏空的臣子。
甄家抄出来的家财还是通过漕运给运到京城的,是以他家的家财单子在出现在皇帝的案几上之前,就先出现在了林瑜的面前。
“当年的崇祯帝要是像这样抄了几个硕鼠的家,没准组织一支新军的军费就出来了。”林瑜看着眼前的单子摇了摇头,说不上同情不同情的。相对于皇家他们是够无辜了,但是对于更无辜的被这一族欺压的百姓,他们也足够罪大恶极。
子鼠一如既往安静地听着,习惯了自家大爷时常冒出来的惊人之言,听过了多少都烂在了肚子里。
消息很快传到了北州,贾敏呆了几天正觉得没趣,在女校的校长慕名而来请她做一个先生的时候,贾敏在参观过这个专供女孩子上学的地方之后,就兴致勃勃地做起了先生。
这个校长还是个熟人,正是姑苏那边来的秦姑娘,原本和张家小儿子有亲的那个。现在她虽然没有嫁人,但是在北州这个风气相对开放的地方过得却是有滋有味的。
原本的东番就因为人口的原因,郑氏管理的时候就鼓励寡|妇再嫁。因着和朝廷之间隔了一个海峡,这里还没有收到那边渐渐死灰复燃的程朱理学的影响,从街道上看去,小门小户家的女子走出来并不是什么奇事。
在北州这里又是另一个世界了,这里将就人尽其用。好些妇女在缫丝厂做得工钱比家里男人在工地上辛苦搬砖还有高一些,在家里的底气就更加足一些。
更别说那些做得一手好吃食的大娘们,每每推一个小车出来,晚上回去的时候,食材用光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一袋子的铜钱银钱。
在这里,只要敢做,就不少一口饭吃。
“一开始,这里的女孩子们也就只有以前庄子里的那些。”和贾敏一道,在女学的一个小花园里喝茶的秦校长感慨地听着不远处传来的琴声,笑道,“现在已经好多了,就算比不上隔壁男校扩建的速度,但是该有的规模也有了。就是最大的一批眼看着就要毕业了,也不知道中学还落在哪里。”
“急什么,就算中学建起来了,就像是你说的,人不够也无法。”贾敏眼珠子一转,道,“也不必另找地方,咱们不是能先教起来么?”
秦校长听了,眼睛一亮道:“正是这话了,习惯了现在的样子,我竟然忘了当初也不过是有先生有学生就能教起来,那时候才是艰难呢,连教材都是大爷一个人辛辛苦苦编的,不敢拿出去印刷,只好小学生们自己抄。”
贾敏就笑起来,道:“真是这样了,想要继续学下去的咱们先带着,平时她们也能帮我们看看学生,不是很好?”她想起了自家两个小的,笑道,“我姑娘今年才十岁,但不是我自大,给小丫头子启蒙是尽够的。”
“大姑娘的学问自然是好的,把您拉了来就做一个古乐先生这才是埋没了呢!”秦校长就叹一口气,随即打起精神道,“地方虽然没有,但是制度得先立起来,夫人正好任一个中学校长,也不辜负您一肚子的墨水。”
“按我就当仁不让了。”语毕,两人就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
直到回去的时候,贾敏的脸上都是意气风发的。常年待在后宅,不意自己一身本领还有可以在外施展之处,就算还只是一个没有多少影子的女中学,整个人的精神气都不一样了。
“老爷,今儿怎么回来了?”贾敏纳闷的想了想,还没到平时回家的日子,她脑筋转得快一下子紧张起来,“可是北边什么坏消息了。”
林如海换上家常更加轻薄的纱衣,拿着热巾帕敷了敷脸,这才舒畅地长舒一口气,这南边什么都好,就是这时候的天气还是太闷热了。他乘坐的马车还是那种密密实实的类型,可把他给闷出了一身的汗,他见贾敏从欢喜一下子转变为紧张,便道:“北边还没有岳家的消息传来,别多想。”
贾敏也接过丫头递上来的帕子轻轻地拭了拭额角,道:“今儿可不是回来的正日子,怎么不能叫人紧张。”又叹,“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吧,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她这一跑,别的不说,只放心不下自己的老母亲,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当今给迁怒。
林如海见状,知道这个劝再多也没用,道:“岳家那边只要有王子腾在,一时无妨的。”说道这里,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将甄家的消息给说与她听。
贾敏何等聪慧之人,少年夫妻一道扶持着走过来的林如海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她还能看不出来不成,便道:“莫吞吞吐吐的,是不是有什么坏消息。”
林如海叹一口气,道:“瑜哥儿那边传来消息,皇、北边的朝廷对着金陵甄家动手了。”
贾敏一听,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当初唯有他家接驾四次,亏空也是他家最大,也难怪会先拿他们家开刀。”说着便愁道,“这一遭罪一开始就免不了,这倒也罢了,只怕这一回贾家因我而被迁怒,原本能够轻轻放过的罪也被夸大十分,这该如何是好?”
说着,就滴下泪来。
林如海只好搂着她安慰,他也跟着林瑜走上了这一条路,实在是没什么立场去安慰贾敏。就听贾敏道:“什么时候瑜哥儿能够打进京城就好了。”
他只好苦笑,打进京城谈何容易呢,少说也要好几年的功夫吧!
打进京城是不容易,但是,收拢福建省的其他州府却不是很难。
自福州府城墙之下,林瑜以三千破一万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整个省内就再也没有一战之力。张忠帅军横扫,几乎没有遇上多少有效的抵抗。
不过,像齐知府那样干脆地降了的还是少得可怜,更多的,因为担心北边的朝廷为难身后的家小,多是一根绳子了事。
这些人再张忠看起来可比那些掐哪里投降的谄媚小人要顺眼多了,只可惜林瑜吩咐过刚刚起事还需要收拢人心,所以对这些人就算再不喜,那也等着以后再秋后算账。
“秉大将军,洪指挥使着人运来的火炮和弹药今日已经到库,请您检视。”说着,那个管着后勤的参谋将手中的文件递与林瑜。
林瑜接过来,上上下下的扫几眼,心里就有数了。因为这一场海战的弹药消耗远不如预计之数,所以洪铭泽搬过来的弹药也比预计的要多上许多。就算按照原计划,他攻打泉州府带上了一部分,但是更多的还是被送上了林瑜的主力部队。
剩下一些留给史玉城的水师带着,他们要回一次东番,在放下那些俘虏的同时,也要对着水师进行整修,上面拆下的火炮的位置上,要添上新筑的火炮上去。
另外,朝廷的广东水师陷落,整片海域上可以说是再没有可以阻拦他们的人了。以后,随着林瑜的北上,这一支水师还要担负起运送辎重的职责来。
要不是如今的京师城外还有着两座大营,林瑜大约会在干掉广东水师的第一时间,从天津府登陆,直接杀进北京。相信他,如果他现在手中的火器达到了他印象中第一次鸦片战争的英法联军的程度,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的。
从戴梓那边回馈来的消息来看,他给的线膛枪的只做工艺已经有了很大的突破,距离批量生产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如果只是简单的配备几支小队的话,却不成问题。
林瑜已经批下去,给黄仲那小子手下的兵士全都配上。
这一支队伍被他扔下北州已经够久,也是时候拉出来发挥作用了,否则他们成天大喊生锈了的同时,林瑜也担心他们的血气给磨光了。
如今的线膛枪工艺还处在枪管越长越好加工的阶段,这一种枪加上了准星,配备上了尖头子弹,就是后世比较熟悉的□□。光说□□可能还会对这种枪的性能不很了解,换一种名称,就算是没有多少枪械知识的人也能看懂,即狙击□□。
这也是林瑜率先给黄仲的手下装备上的原因。
这时代的战争对于主帅的依赖还大得厉害,不像是林瑜的部队,就算主帅不幸去世了,下面还有参谋还有副将虽是能顶上,士兵听命令行事,而不是看下命令的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黄仲的部队能发挥的作用难以想象。狙击手一枪定战局,还真不是夸张。
在接手了洪铭泽送来的那么多弹药之后,林瑜心里盘算了一回,召集来所有的将领,道:
“我准备继续北上。”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预定的计划并不一样,有反映快的,就问道:“可是水师那边的弹药来了?”
林瑜就点点头,示意边上负责该项的参谋将准备好的文件发下去。众人一看,纷纷面露喜色。之前只听战报上说,水师的弹药消耗只有四成,当时他们还没有多少的概念。现在货真价实的数据放在了他们的眼前,怎会叫他们不高兴呢!
充足的弹药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们更加清楚的了。
他们好些本就已经是百战之将,好些是经过了教育以及考核才选□□的人才。他们当然知道自己手下的兵士并不能算多,相比于这个州府动辄成千上万拉起来人马。他们能够以数千之数破万,屡次创下以少胜多的成绩依靠的就是手中的火器。
这些老人对用火器作战都很熟悉,这才是林瑜将他们从原本的水师中选□□的原因。他以后的部队注定会是一支火器为主体,而且火器还不管更新换代的队伍。若是思维还停留在大刀弓箭的时代,无疑会被抛弃。
这些可称为郑氏的遗产,现在却被林瑜给完全消化进了肚中。他不是不知道这些老人心中还念着国姓爷,但是无所谓,就像是之前他说得那样,就算他们想反,也不会有兵士来跟着他们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