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薛姨妈心思
堂中一片静谧,薛姨妈面带愁容,绞着手中帕子,因着女儿便在身旁,是以她也不好一直打量陈斯远;宝姐姐娴静而坐,也因着薛姨妈之故,这才垂了螓首闷不做声。
陈斯远端起茶盏来呷了一口,略略思量,暗忖此事书中好似并无表述?是刻意漏了,还是说因着自个儿之故,方才由此一遭的?
当下便说道:“姨太太、宝妹妹别急,凡事总有个缘故,这无缘无故的,内府总不至于逼死人吧?”
“这——”薛姨妈便蹙眉说道:“前些时日蟠儿的案卷撤了回来,我便打发蟠儿往内府送了报丧文书。”
这报丧文书说的自然是薛蝌、薛宝琴之父,其此前一直担着薛家皇商差事。其人故去,总要由薛家子弟顶上。此前因着金陵一案,薛蟠成了活死人,自是不好接替皇商差事。
这案卷一查,最起码在京师查不出薛蟠犯了官司,这皇商自是要由薛蟠接替。
果然,就听薛姨妈道:“这送了报丧文书,原想着让蟠儿顶了那皇商差事,谁知这差事方才办妥了,转头广储司便点了蟠儿过去,说是圣人有意重修太和殿,命我家自巴蜀采买十二根七丈往上的金丝楠木。”
顿了顿,又道:“我起先只当那耿郎中有意刁难我家,转天便打发蟠儿送去了三千两银子……谁知耿郎中非但不收,还将蟠儿叉了出来。”
陈斯远点点头,心下隐隐有了忖度,便问:“姨太太家中与那位耿郎中可有仇怨?”
薛姨妈头摇得拨浪鼓也似,道:“巴结还来不及呢,哪里结了仇怨?那耿郎中前岁上任,我家那会子刚来京师落脚,还巴巴儿送去了二千两银子的孝敬呢。”
陈斯远又是点头,蹙眉思量道:“我有了些思量,如今还做不得准,须得明日去内府打探一番。”
薛姨妈赶忙道:“远哥儿既有了念头,何不与我……们分说一二?便是管不得什么,好歹也知晓个由头啊。”
宝钗在一旁帮腔道:“正是,远大哥有什么思量,但说无妨。有道是一人计短、三人计长,说不得此时便能商讨出个应对法子呢?”
陈斯远道:“也罢。我思量有二,一则,那耿郎中是不是与曹郎中有仇怨?”
薛姨妈怔住,与宝钗对视一眼,都觉此言有理。无缘无故的,薛家又是祖辈传下来的皇商,姻亲遍布,与贾、史、王三家关系密切,那耿郎中吃了豹子胆敢随意拿捏薛家?
说不得便是因着曹家的干系!
宝钗忙道:“据闻曹郎中行事谨慎,为官多年也不曾结下仇怨。远大哥所说虽说不无可能,却不好就此认定。”
陈斯远点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是以若与曹家无关……只怕便是有人相中了薛家的皇商差事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给皇家采办可是赔本的买卖,那为何薛姨妈还死死攥着皇商差事不撒手?盖因有了皇商差事,南来北往不会被地方上随意欺辱。还能在内府遮蔽下置办些旁的营生。
那内府皇差自是亏本,不过薛家不但能从旁的营生上找回来,还能大赚特赚,自然就愈发舍不得皇商差事。
薛家闷声大发财,落在旁人眼里又岂能不引得人家艳羡?旁的不说,便说扬州八大盐商,论起来哪个不比薛家豪富?可哪个私底下不想与薛家换换?
此番薛家遭此刁难,只怕是有心人瞧中了薛家孤儿寡母无人做主,薛姨妈又与王家起了龃龉,因是这才买通耿郎中,使了法子来治薛家。
内中意思不言自明,识相的赶紧将皇商差事退了,不然往后就等着亏钱吧。
薛姨妈闻言顿时悚然,当下不知所措,目光在宝钗与陈斯远之间游移,道:“这……这……我薛家素来与人为善,怎会被人盯上?”
宝钗扭身探手拍了下薛姨妈的手,说道:“古人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便是这个道理。咱们家孤儿寡母,哥哥又不顶事儿……可不就要被有心人觊觎?”
薛姨妈慌乱道:“这可如何是好?”
因着心下存疑,这几年薛姨妈极少与王子腾走动,且王子腾如今为官在外,书信往来不便,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
宝钗一边厢安抚着母亲,一边厢看向陈斯远,便见其气定神闲地呷着茶汤,匆匆对视,宝姐姐忽而心下了然。是了,此时可是良机,何不趁此事烦扰,干脆将那皇商退去?
正要说话儿,谁知薛姨妈抢先与陈斯远道:“远哥儿定有法子救薛家吧?” 宝姐姐抬眼看向陈斯远,陈斯远与其对视了下,沉吟着道:“如今还不知那耿郎中是何打算,总要问过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