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婆子嗫嚅不言语,另一个便讪笑道:“这……大爷吃多了酒,这会子正在里头歇着呢。方才吩咐了咱们,守着门不让人来搅扰。”
尤氏蹙眉不已,心下已觉不妙,一旁的银蝶便发问道:“佩凤、携鸳、文几个姨娘可在?”
那婆子哪里敢欺瞒,只含混道:“几个姨娘不胜酒力,这会子也回了。”
尤氏不觉攥紧了帕子,那涂了凤仙汁的指甲掐入掌心,恨不得抠出血来!
佩凤、携鸳、文几个都回来,偏生没提尤老娘,这内中什么情形还用问?
本道贾珍先前觊觎二姐儿、三姐儿两个就足够荒唐了,谁知如今竟……竟——
银蝶见其身形哆嗦,赶忙扶了其臂膀,低声劝慰一声:“奶奶——”
尤氏扭头,便见银蝶蹙眉轻微摇头,眼中满是恳求之意。
是了,她不过是继室,贾珍又是个说一不二的,便是再荒唐她又能如何说?说出来定会惹了贾珍着恼,说不得自个儿便有如贾蓉那般被其暴打。
罢了,好歹不是亲的,便这般吧。只是贾珍这般残暴荒唐,这宁国府的富贵又能守到何日?
尤氏面上数变,终究化作一片平静,与两个婆子交代道:“等大爷醒了,代我传个话儿,就说西府大太太要出月子,我过去瞧一眼。”
两个婆子自是不迭应下,瞧着尤氏领了银蝶远去,彼此对视一眼,松口气之余不免神色中带了鄙夷。
那边厢,尤氏轻车简从,只领了银蝶一个坐了软轿往荣国府而去。不一刻进得黑油大门,婆子忙不迭往内中传报,银蝶先行将尤氏扶下来,谁知正瞧见陈斯远自外书房行来。
二人避无可避,陈斯远便上前拱手见礼:“珍大嫂子。”
尤氏扫量其一眼,心下古怪不已,面上笑道:“是远兄弟啊,你这是——”
“方才姨夫相招,叫我来议事。如今事了,正要往后头去。”
“我来瞧瞧婶子,既如此,远兄弟且去吧。”
陈斯远应下,随即款步别过。
尤氏扫量其身形一眼,心下暗自称奇。那远兄弟她也不是没见过,只是去年十月里瞧着还是个少年郎,如今身形抽条,已经有几分青年模样。且看其蜂腰猿背、身形挺拔,又念及三姐儿那爱慕不已的模样,料想定然本钱十足——
尤氏俏脸儿一红,暗自啐了自个儿一口,赶忙将杂乱心思丢在一旁,领了银蝶往三层仪门而去。
不多时,尤氏领了银蝶进得后头正房里。
这月子房里虽点了熏香,却依旧遮掩不住酸腐之味儿。尤氏转进西梢间里,便见邢夫人斜倚在床榻上,头上布帕缠头,些许凌乱发丝贴了面颊,面色红润,瞧着比坐月子前还要康健几分。
邢夫人憋闷得不行,见了尤氏便笑着招手:“珍哥儿媳妇快来!”
尤氏笑着上前见礼,邢夫人便嗔道:“哪里就要这般外道了?若单论年纪,私底下我还要称你一声姐姐呢。”
尤氏笑道:“礼法不可废……婶子怎么吵着要出月子?我得了信儿还当婶子不大妥当,紧忙就来瞧了。”
邢夫人苦恼道:“每日家憋闷在房里,可不就不妥了?我先前只当要好生将养了,谁知这坐月子竟是苦差事?”
说话间扯了下帕子:“不信你来闻闻,都馊了!”
尤氏笑道:“不过一时辛苦,婶子还差这几日了?”
“差,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恨不得明儿个便能沐浴一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