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年一噎,又道:“你昨天不是说要教我练拳吗?怎么?说话不算数了?”
贾玩翻了个白眼:昨天也不知道是谁连一招都不肯学完。
怜他是个伤员,也不同他计较,起身继续昨天的教学。
许是实在没东西打发时间,少年这次学的极为认真,虽双腿受伤动弹不得,双手却在跟着比划,也会提出疑问,贾玩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因讲得细致,速度便有些慢,才讲到第四招时,忽然脚下一个颠簸,船板直接掀起近四十度又猛地跌了回去。
贾玩倒没什么,当年他桩功小成之后,曾在飘在河水中的大缸缸沿上走八卦,亦曾在水上,踩着大球行走,这点颠簸委实不算什么,倒是坐在地上的少年,头在墙壁上磕的“咚”的一声响,疼的龇牙咧嘴,嚷着让贾玩来替他揉揉。
贾玩自然不会理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头顶。
“喂!你怎么了?”
两个人虽然都给自己起了“化名”,却谁也想不起来用,依旧一个“喂喂”的,一个直接将称呼都省了,反正这里也不会有旁人。
贾玩不答,又开始练拳,这次却不再讲解,只是自己练自己的。
少年先有些不悦,但后面却渐渐痴了。
此刻大船不知道是换了河段,还是遇到了狂风,颠簸的很厉害,那男孩便在这样的颠簸中轻灵纵跃,动作或刚或柔,或疾或缓,矫健而悠然。
最令人惊骇的,是那男孩的一举一动,仿佛在呼应着某种节奏,渐渐的,整个人仿佛和船舱、和舱外的波浪融为了一体。
那船舱像是活了过来,一上一下,一起一落,仿佛是在主动配合着男孩的动作一般……
船板又被大力掀起,少年忙下意识的按住墙壁,余光却看见男孩一拳砸在头顶。
那一拳,去势不快,也没有任何声音,却偏偏让少年产生了整个船舱都随之一震的错觉。
忍不住再度问道:“你做什么?”
贾玩动作不停,口中道:“我试试看,能不能把上面压着的箱子震开。”
少年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上面压的箱子,虽然他没亲眼见过,却知道那东西,要两个大汉合力才推得动,这孩子才几岁,隔着一层厚厚的船板想将它震开,岂不是天荒夜谈?
贾玩却不再说话,开始专心练拳。
少年又叫了他两声,见他不理,只得罢了。
贾玩的动作依旧舒缓洒脱,但击打舱顶的频率却越来越高,先是只在大风大浪时才出拳,后来几乎船舱每一次晃动,都伴随着一拳或一掌击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贾玩终于停了下来,少年有些幸灾乐祸道:“怎么不打了?”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死脑筋,明明是不可能的事,非要撞个头破血流才肯回头。
贾玩道:“手疼。”
而且他又困了。
听他叫疼,少年幸灾乐祸的心十分去了八分,道:“过来我看看。”
贾玩甩了甩手,道:“有什么好看的?”
说的好像他会治似的。
少年怒道:“过来我看看!”
见他掀了毯子,作势要自己爬过来,贾玩怕了他了,过去坐下。
少年捧着他的手,气的手指发抖,眼睛里都是怒火,怒道:“你是木头吗?都伤成这样了才知道疼?”
指背上皮开肉绽,关节处几可见骨,手掌也是通红一片,如同胀满鲜血。
贾玩道:“怎么会不知道疼,只是不敢叫疼罢了,一叫,下一拳就打不下去了。”
少年眼圈都红了,怒道:“都跟你说了不可能了,你这样折腾自己有什么用?!等到了扬州,我自会找机会拖住他们,让你逃生……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
他知道这有多疼,他最绝望最愤怒的时候,也用自己的拳头奋力捶打过,想要摧毁眼前的一切……可是除了伤害自己,有什么用?
也不知道到底谁不让人省心,贾玩腹诽了一句,将手收回来,想用袖子掩住,却发现身上这件粗布褂子的袖子太短,且布料粗糙的厉害,只好罢了。
抬头对少年道:“你觉得不可能做到的,不代表别人做不到,甚至不代表你自己真的做不到……这点伤不算什么,我睡一觉就好了。”
他倒头就睡,为免少年再折腾,这次就在他身边躺下了。
“你竟然教训我!”少年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等他准备和贾玩大吵一架时,贾玩早就睡熟了。
少年一个人生了半天闷气,愤然从瓦罐里倒了碗水,将帕子打湿了,拿过贾玩的手,细细替他擦拭伤口。
两人闹了别扭,等贾玩第二天再醒,少年便赌气不同他说话,贾玩也不去哄他,查看他的伤处后,又自去练拳,依旧伴着浪涛,一拳拳、一掌掌的拍在头顶的舱门处。
少年见状越发生气,侧身面对着墙壁躺下,蒙头大睡。
只是他又不是贾玩,能成日里睡个不醒,虽闭着眼,耳朵却一直竖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哐当”一声,哪怕他闭着眼,也感觉周围一阵大亮,猛地坐起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头顶透进来的光亮。
舱门……开了。
两个大汉合力才能推动的箱子,竟隔着一层厚厚的木板,被这个八1九岁的孩子,一拳拳的震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