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里的旧事,我所知不多,也不清楚秦氏到底是什么来历,但她的出身,一定不寻常。”
尤氏、贾蓉对望一眼,都沉默下来。
贾玩道:“先前天香楼闹鬼的事,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然后紧接着秦氏莫名其妙死了,大哥还找了这么多和尚道士来念经……
“你们不是不知道,咱们这府里,许久没好好整顿,漏的跟筛子似得,今儿在自己房里说一句话,明儿全京城都知道了。
“秦氏的死因,你们自己说,就大哥那些掩耳盗铃的把戏,能瞒的过人吗?这会子,说不定连皇上都知道了,只是没有证据,暂时不便发落罢了!
“等过了这阵子,上面的贵人用别的由子发作下来,不光大哥性命难保,阖府都要遭殃……以宁国府如今的情形,经得起别人抓我们的短儿吗?”
一席话,说的贾蓉、尤氏心惊肉跳。
贾玩道:“我那日见北静王亲自来路祭,就知道事情不妙,为今之计,只有弃车保帅,才能有一线生机……
“其实我和姐姐是不怕的,这些年我们并不在府里常住,姐姐有宫里贵人护着,我有师傅撑腰,什么事儿都牵连不到我们头上,只是不忍大嫂和蓉哥儿,还有府里几百口子人跟着无辜受累……都是大哥一个人做的孽,天下的女人这么多,他怎么就……罢了,不说了。”
尤氏想起这些年受的羞辱,已经忍不住落下泪来,贾蓉想起头上的一片绿油油,脸色也难看的很。
他拍拍贾蓉的肩膀,道:“蓉哥儿勿怪,不是我惦记你的爵位,而是秦氏是你的妻室,这种事,只怕上上下下都膈应着,若你父亲说把爵位传给我,还有那么半分可能,若换了是你,却是连半分可能都没有了。
“说来说去,都是大哥行事太过荒唐,才招来这场无妄之灾!”
贾蓉、尤氏,都默然不语,显然这句话,他们是深刻认可的。
贾玩笑笑,道:“我知道这些话,你们一时半刻也不肯信,不若我们试上一试,如何?”
贾蓉道:“这种事……要怎么试?”
贾玩道:“容易的紧。”
又道:“按朝廷的惯例,官员告老还乡时,哪怕陛下心里是许的,也要挽留再三,即使是官员丁忧,也要夺情数次,第三次才会应允……
“是以若大哥上书,要出家为道,按惯例,第一次陛下必是要驳回的……可若陛下一次就准了……”
可见上面对贾珍,厌恶到了什么程度。
“若陛下不准,我便不再多事,只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贾蓉和尤氏得了准信,再坐不住,匆匆告辞离开,那沾血的帕子就在他们面前放着,却谁也没想着顺手拿走。
贾玩随手将帕子扔进火炉。
若真去公堂打这种官司,惜春也不必嫁了。
吩咐道:“玉盏,让瑞珠、宝珠收拾东西,我带她们出去一趟。”
玉盏不安道:“爷……”
贾玩道:“放心,我若要卖了她们,也不让她们收拾东西了……她们在府里待着终究不妥,我另找了地方安置。”
这两个忠心的丫头,还是还给她们主子的好。
他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秦可卿对贾珍,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不知她是被逼无奈还是情不自禁……他也无心打听。
秦可卿再怎么可怜,他也不可能再让她继续呆在宁国府,令其诈死脱身,也算他的一点善心。
先令贾珍禁足,再治好秦可卿,让他们**滚在一起,然后借“老太爷”的手,“逼死”秦可卿,再借由她的“死”,驱贾珍出府。
到了此刻,贾玩的布局,才算收网。
他其实很不喜欢玩什么“布局”之类的把戏,实在太不畅快,但终究是在自己家里,不用软刀子,难不成用真刀子,杀个血流成河?
他还要在这里住三年呢,还是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好。
论得意是没有的,这些年他在外面,血光见得不少,这宁国府,看似风光无限,在他眼里却不过是一方无风无浪的浅水池塘罢了,有心算无心下,将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贾珍拉下马,实在算不得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不知道尤氏和贾蓉怎么劝的贾珍,第二天一早,贾珍果然上了折子,然后一家子心惊肉跳的等结果。
到了第三天,批复下来,准。
准了贾珍出家,准了贾玩承爵。
这个结果,让贾珍如丧考妣,让贾蓉垂头丧气,却并未出乎贾玩的意料。
什么“试一试”,不过是欺负贾蓉、尤氏不懂朝中局势罢了。
需知昔日的“四王八公”这些旧勋爵,乃是实打实的太上皇一党,皇上看不顺眼已久,可贾玩是什么人?
是林如海情同父子的唯一弟子,虽信贾,却在宁国府中住了不足一年,虽未入仕,却是妥妥的皇帝一党。
如今贾珍自愿主动的将爵位让给贾玩,等若转瞬间整个宁国府改弦易辙……皇上不趁着旧党还没反应过来,快快的允了才怪。
虽小小的宁国府微不足道,但优势这种东西,是可以扩大的不是?
只看皇上以贾玩和贾珍是平辈为由,将贾珍的“三品威烈将军”的头衔,分毫不降,完完整整的挪到了贾玩头上,还给贾珍取了个“清心”的道号,便知当今天子对这件事是何等的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