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贾玩定制的轮椅就出了“小样”,他亲自试了一回,发现这个时代的手艺人果然了得,做出来的东西比他想象中还要出色。
贾玩让那个体型和赵轶差不多的铁匠,也上去试了一回,做了几处细微调整,便令他们换了上好的梨花木,配上皮褥子再重做一个。
东西第二天就得了,贾玩令四月送去赵轶的府邸,回来时四月的表情很是不安:“皇长子殿下一直阴沉着脸,看着吓人的很,小的也不敢多留,匆匆说了用法便走了……”
贾玩浑然没放在心上:那个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是阴沉着脸的,要是忽然笑了才叫吓人。
这次休沐后,贾玩这一班,就该调到夜间值宿了。
对于外班侍卫和前锋营而言,夜间值宿是个苦差,该巡逻巡逻,该站岗站岗,夏天蚊子咬,冬天雪风吹,但对内班而言,却比白天舒服的多。
晚上一到点儿,他们就退出后宫,在外面专门的侍卫间待着,坐着烤烤火,聊聊天,甚至打个盹儿,有突发情况,自然有人来叫,没突发情况,待够两个时辰,一天的工资就到手了。
这些天接连大雪,无论贾政等人如何心急,园子的工程也不得不停了下来,贾琏、赖大等人趁这个机会,将账本好好整理了一下,就这几个月的开销和工程进度以及预算,给贾赦、贾政、王夫人等做一个“阶段性汇报”,贾玩身为园子的主要赞助商以及宁国府的家主,自然也被要求旁听。
几个当家人中,贾政不惯俗务,贾赦只在家高卧,贾玩是舍财免灾,都不怎么管事,只是这会儿听着这一项多少多少银子,那一项多少多少银子,难免有些心惊。
“蔷兄弟这会子正在江南,由玩兄弟身边的玉砚领着采买器物,前儿书信回来,说已经办的七七八八,年后即回。我想着既他在,就不必另派人去,写信将采买戏子的活儿交与了他,等采办齐了,一船运回来也便宜……银子就动用甄家存的那三万两便可。
“十二个小尼姑,小道姑,前几日已然到了,正派人教她们念佛诵经,道袍僧袍已经在做了,这一项,一共花了一万七千两银子……”
贾玩皱眉,他这些年随着林如海走了不少地方,再不是当年那个连冰糖葫芦卖几文钱都不知道的孩子,早听出来这里面的每一项,都有些许虚头,却还在容忍范围之内,唯独这一项,实在太过荒唐。
十二个小戏子,加乐器行头等三万两倒也说的过去,毕竟那些个小戏子,不仅要姿容出众,天赋上佳,还要打小儿练基本功,养一个出来不容易……价格高些也正常。
然而连经都不会念的小尼姑、小道姑,却不过是些眉清目秀的普通女孩儿罢了,了不起一二十两银子一个,加起来撑死了五百两银子,这一万七千两是怎么花的?
别说什么关乎信仰,价格不能和世俗人相提并论——那些人都将小女孩儿拿来卖钱了,还算什么出家人?不过是些穿着袈裟道袍的人贩子罢了。
打断道:“琏二哥,这一项是谁负责的?”
他虽是准备舍财免灾,可也没准备当这么大的冤大头。
贾琏有些尴尬,目光瞟向贾玩身后。
贾玩循着他的目光回头,就看见大冬天额头冒汗的贾蓉。
见贾玩回头看他,贾蓉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嚎道:“二叔明鉴,侄儿冤枉,采买尼姑道姑的事儿,是侄儿经办的没错,但侄儿对天发誓,绝没在里面贪一文钱!”
见他跪的这般利索,脸上的不安不像是假的,贾琏等人俱是一愣:宁国府那边,虽爵位落在了贾玩身上,但他到底年纪太小,且这些日子以来,连修园子这么大的事都一直是贾蓉出面,他们只当贾玩就和贾赦一般,只占着爵位不管事儿,现在看来,竟全然不是这样。
贾玩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淡淡道:“你先起来,待回府再慢慢细说。”
又对贾赦贾政道,“两位叔叔,这事儿我回头自会给两位一个交代……琏二哥,你继续吧!”
他不立刻处置,让贾琏求情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看了贾赦、贾政一眼,得他们示意后,又继续说了下去,计算接下来的陈设帐缦、顽器古董、仙鹤麋鹿等等,尚需多少银子。
正说着,忽然林子孝一脑门子汗的进门,道:“老爷,宫里来人了!”
几人都是一惊,忙道快请,那边便有一个宦官服饰的人自己掀了帘子进门,神色甚是着急,王夫人忙道:“可是贵妃娘娘有什么旨意?”
那宦官恍如未闻,直直的冲着贾玩来了,道:“贾大人,你果真在这里,叫咱家好找!”
贾玩愕然道:“王公公?这是怎么了?”
他一个做背景墙的,有什么事儿会找到他身上?
王公公道:“今儿早上皇上问了,说贾侍卫怎么不在?”
合着就为了这么随口一句话,找到他家来了?贾玩无语,道:“王公公,今儿晚上该我在宫中值宿,白天不归我当班。”
他现在值的是夜班,不是白班!
王公公看了周围众人一眼,欲言又止,一跺脚,拉了他就走,道:“皇上既然问了,就甭管什么当不当班的了,您赶紧跟我走吧!”
贾玩知道这人也做不得主,什么话同他说无用,只得向贾政等人告了罪,披了大衣服,随他一起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