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笑道:“这就是我们蟠儿才纳进门的孩子,老太太瞧瞧长得俊不俊?”
贾母叫鸳鸯拿了眼镜过来戴上,上下打量尤二姐一番,笑道:“果然是个极齐全的女孩子,模样儿俊得很。进门也有几日了,怎么今儿才带过来给我看?鸳鸯,拿一些东西来赏给她,不然珍儿媳妇来了,说我小气。”
鸳鸯拿了一匹尺头和一个小金锞子过来,薛姨妈和尤二姐连忙拜谢。
凤姐嗤笑一声,高高吊着两道柳叶眉,斜眼看着眼前这个险些成为贾琏之妾的女子,笑道:“姑妈,大兄弟越发没有成算了,正经媳妇没娶,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屋里带!仔细好人家的女儿知道他左一个又一个地在屋里放人,不肯与姑妈家结亲。带来也便罢了,又不是香菱这样惹人怜爱的女孩子,哪里就值得大张旗鼓地弄!”
尤二姐顿时紫涨了脸,不知如何是好。因薛姨妈尚未给她指认众人,她也不知道说话的神妃仙子是谁,只觉得面上作烧,十分难堪,手脚都没地方放。
薛姨妈道:“凤丫头,瞧着你大兄弟的面儿,你说话也该软和些。”
贾母笑道:“姨太太还能不知道凤丫头的一张嘴?又是个醋罐子醋瓮,旁人多看琏儿一眼,她都有本事把人弄到跟前打一顿骂一顿。亏得琏儿性子好,越发比从前明白人事了,跟前又有一儿一女,由着她胡闹。”
尤二姐听到此处,方知她是贾琏之妻王熙凤,料想是贾珍做媒之事泄露了给她知道,故她针对自己,遂低着头,一声儿都不敢吭。
宝玉心有不忍,忙以别事岔开。
尤二姐感激地看了宝玉一眼,紧接着尤氏来了,方能从容告退,和薛姨妈回家。
尤二姐害怕凤姐之威,尤氏也曾因贾珍又给贾琏做媒被凤姐指着鼻子骂,去薛家探望尤二姐后,叫她日后没事别进贾家院落园林中,尤二姐急忙遵从,回娘家再见母妹,也不敢提起,怕爆炭似的妹子知道后恼了,去找凤姐算账。
从尤二姐口中得知柳湘莲的信息,尤老娘和尤三姐不由得都怔住了。
半日后,尤三姐颤声道:“柳湘莲已经定了亲?定了谁家?咱们这些年怎么就没听到一丝儿风声?他家里穷,哪里来的本钱定亲?”
尤二姐叹道:“我托大爷问了宝玉,原来是在娘娘省亲的前一年,柳湘莲和卫若兰、冯紫英、陈也俊、韩奇等王侯公子合伙做生意,借的本钱,事后翻了两倍的利息,就置办了房子地,他姑母给说的亲事,说的是陈也俊陈公子的堂妹。”
尤三姐只觉得心如刀割,顿时泪如雨下。
见此情状,尤老娘忙和尤二姐一起解劝道:“事已至此,你就收心再看别家罢。”
尤三姐不肯,道:“我认定了他,岂能朝夕之间就有所更改?旁人哪怕再好,都不是我心里的他。我必要亲眼见了他,问个明白。”
尤二姐道:“他已经定了亲,你便是见了他又能如何?难道让他退了亲事来娶你不成?”
尤三姐泣道:“我痴心待他六年,不信他是冷心冷情之人,只要他心里有我,便是为妾为奴婢我都心甘情愿!”
尤老娘和尤二姐无可奈何,只得依她。
尤三姐拿着手帕拭泪,忽又道:“二郎定的是哪个陈小姐?”
尤二姐回答道:“这却不曾听你姐夫说,你若想知道,着人去打听也容易得到消息。你打听这些作什么?难道你去找人家算账?”
尤三姐道:“我想见一见是什么样的人,竟有幸和二郎定下姻缘。”
尤二姐屡劝不得,唯有找薛蟠帮忙查明。
打听到陈小姐仅是陈家旁支的女儿,其父母年迈,其家里清寒,又无姊妹弟兄,而且其父是个瘸子,在陈家族学里教书,并没有别的本事,全靠陈家嫡支接济度日,闻得他们无权无势,和陈也俊已是堂族,尤三姐立刻就要见陈小姐。
疾风率先得了消息,可巧卫若兰值班不在家,他咬咬牙,递了消息给陈也俊。
柳湘莲是卫若兰的好兄弟,临走前再三拜托卫若兰留心陈家之事,也托了陈也俊一回,这件事总得叫陈家知道,以免尤三姐找上门来,陈家三口不明就里。
陈也俊听得目瞪口呆,谢过疾风,忙带他去见柳湘莲的岳母。
陈父在学堂里教书,陈母正在家里教导女儿出阁后如何管家理事,如何应酬交际,忽闻陈也俊登门,亲自请进来,听完疾风所述,母女两个人都和陈也俊一样,惊讶不已。陈姑娘终究是未出阁的女儿,听时也是躲在屏风后头。
陈母细问尤氏姊妹之事,笑对疾风道:“多谢哥儿来告诉我们这个要紧消息,怪道二郎临走前跟我们说,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去找卫公子,不负兄弟情义。”
说完,又问疾风道:“哥儿确定那尤三姐会登门拜访?”
疾风挠挠头,回答道:“十有八、九罢,不然他们打听府上地址人物性情做什么?据我们打探来的消息,这位尤三姐性子厉害着呢,最是无耻老辣,凭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在她手里都得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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