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道:“我们清闲着,不找些事情来做,岂不烦闷?”
长泰帝笑道:“随你们喜好,横竖你们做的都是好事儿。前些时候卫若兰上了一道折子,朕也忘记与你说了,折子里说林丫头怜悯庄子里的孩童不得上学,想假借朕的名义,每处庄子置一处私塾,请一两位先生,教民间孩童读书识字以免受人哄骗。”
说着将卫若兰夫妇起意如此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皇后,末了道:“在朕的皇庄每处也这么做,你看如何?横竖费不了几个钱,反倒令愚民开智,明理守法。”
皇后抚掌笑道:“这两口子向来细心似发,又有慈悲,此事果然做得。虽说各地都设立了官学,但能进学的有几个?倒不如设立这样不成规矩的私塾,不拘身份贫富都可随之学些字识,最恰当的季节莫过于冬藏之际,不耽误农事。就从皇庄每年的进项里拨出这么一笔银子,一年一处顶多几十两就够了。”
长泰帝道:“朕也是这么个意思,咱们总不能白得了名声却无作为。朕已批了卫若兰的折子,他们两口子在自己家的庄子里如此,咱们在皇庄里如此,至于其他人是否效仿,那便是其他人的事情了。可惜,不知几时才能在天下各处都设立这样的私塾,教化万民。”
皇后安慰道:“如今已经比往年大善了,凡事不能一蹴而就,慢慢儿地来罢,只要一年比一年好,就是好事。”
长泰帝一笑,忽然问道:“听说林丫头现今住在平安州大营旁边的庄子里?”
皇后道:“林丫头来信说庄子里清净,夏天又格外凉快,住下就不愿搬进城里了,也嫌在城里絮烦。卫若兰去沿海有些时候了罢?如何?”
皇后倒有些明白这对夫妻的想法,不与人应酬交际,更让长泰帝放心。卫若兰年纪轻轻就做到了节度使之职,执掌当地的军事和财政,黛玉若再长袖善舞四处钻营,宛若结党,定叫长泰帝忌惮真真是极伶俐剔透的两个孩子。
长泰帝道:“没辜负朕的一番心,卫若兰已扫清沿海倭寇之乱了。”
倭寇多出没于闽南粤海两处,卫若兰去的地方虽有几股倭寇,倒比这两处容易料理些,叫卫若兰停留在那里的原因则是当地兵力实在不强,领军者无能,险些被攻破了城,糟蹋了几处生民,卫若兰少不得留下训练两三个月,杀得倭寇闻风丧胆,又重新安排当地的军事,等色、色妥帖后才回平安州,连重阳都错过了。
黛玉体贴,毫无怨言,反将京城中的新消息一一告诉卫若兰,难免提及爪洼国战败求和并长泰帝、酸腐之间的一番争端。
“陛下有理,就该如此,看日后那些外夷小国还敢侵犯不敢。那些酸腐越发讲究起什么君子之风了,没的叫人唾弃。”卫若兰一面说,一面端起碗吃东西。在外几个月,他吃睡不香,瘦了好些,又因沿海风吹日晒,不复白皙,黛玉心疼不已,忙叫人做好东西给他补一补。
黛玉赞同道:“陛下这才是风范,那些酸腐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最令我欢喜者莫过于陛下拒绝爪洼国求亲。你说,书稿中三妹妹远嫁,莫非就是爪洼国?”
卫若兰吃完补品,道:“大约就是,没听南安王爷兵败被俘?”
黛玉嘟囔一声,道:“南安王爷真真无能,陛下给那里配备了多少好东西,他竟能叫爪洼国给俘虏,若无覃副将勇武,只怕位于下风的就是咱们了。”
若真是本朝战败,那才是笑话,不仅辜负了长泰帝耗费人力财力制出来的诸般利器,而且到时候即便长泰帝不肯以女子和亲而议和平,朝中那些子酸腐也会上谏长泰帝如此行事,送女和亲、割地赔款,好得一片升平气象。
想到此处,黛玉连连念佛,道:“阿弥陀佛,幸亏陛下因想暗中夺回南安王府的兵权,早早安插了心腹在军中,才有此役之胜。”
卫若兰深以为然,不独西海沿子如此,别处也是如此。
长泰帝宅心仁厚,即使清楚南安王爷这些人战败的话自己更容易收回兵权,也不忍生灵涂炭,战败的话必然要牺牲许多兵士的性命,并会殃及当地的百姓。所以,长泰帝配给许多利器,就是不想南安王爷等人打败仗,又在各处提拔自己信得过又有本事的将领。
夫妻两个好容易团聚,知长泰帝自有主意,除了看邸报和消息外,别的都不管,闻得此处私塾已建好,忙将心力放在上面。
本地百姓自是感恩戴德,彼时已忙完农事,自备沙盆竹笔,送子入学。
转眼到了年下,别处送租时,本地百姓虽然不用交租,却送了无数干菜野味等物给卫若兰和黛玉,黛玉挑了些好的连同年例东西送往京城,分送各处。
皇后收到黛玉的孝敬时,恰逢西海沿子传了新的消息过来。
第124章
自从西海沿子大捷以来,十天半个月便有新消息传递进京,先说十月上旬长泰帝所派重臣就快马加鞭地赶路,顺利地抵达了西海沿子,同时带去的尚有长泰帝批的南安王爷请罪折子。原来,八月初大捷消息进京时,南安王爷就上了请罪折子,比使臣到的还早些。
长泰帝看罢允之,命自己派去商谈割地赔款等事的重臣带去。
南安王爷接到后,当着议和诸臣之面,将手中军务权柄悉数转交给覃副将,轻车简从地离开西海沿子,如今十一月下旬,将将抵达长安城,连家门都没入,先进宫请罪。
长泰帝搁下得到的消息,凝目看去,只见南安王霍炯风尘满面,十分瘦削憔悴。
其实霍炯身上早没了王爵,远不如北静王水溶,旁人称呼他不过是尊称罢了,长泰帝对此并不在意,一是他不愿落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二则也因南安太妃尚在世,南安王府不算逾制,也没做过十分过分之事,所以长泰帝才容下了。
长泰帝爱民如子,最难容者便是甄家章家这些倚仗权势为非作歹的人家。
进了大明宫,霍炯纳头跪拜,痛哭流涕,字字句句皆是悔恨,长泰帝叹道:“你年轻,又未将利器放在心里,难免莽撞轻敌,只是想到那么些将士随你败仗而丧命,朕心甚痛。”
霍炯含泪道:“皆是罪臣之过,罪臣愿倾阖府之财力抚恤马革裹尸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