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均是苏牧的幼弟,比苏牧小了十几岁,因此,如今不过四十多岁,苏牧被封承恩公,几个儿子即便颇有才干,为了避嫌,也只能在一些清水衙门混日子,不过,将来若是太子能够登基,苏牧这一支自然不会缺乏富贵。可是问题是,苏均这一支却占不到光。若是太子不能登基,苏均这一支却要被牵连。
苏均是苏家已经过世的二老的老来子,从小宠爱异常,对他也没有过高的要求,这也养成了苏均颇为自私的性子。苏均考试考到三十多,也就得了个举人的功名,不过是靠着苏牧的名头,做了个教谕,不过,一个举人做教谕的地方自然不会是江南或者是直隶附近的膏粱之地,一般都是比较偏远的地方,做了一任,苏均便觉得辛苦,直接回来了,至今也没跟苏牧分家,一家子就住在承恩公府,靠着苏牧过日子。
苏牧对承恩公这个爵位其实是可有可无,甚至还有些失落,按理说,若不是女儿当初被赐婚给了当今,以苏牧的能耐,这会儿就算做不到内阁首辅,次辅总是可以的,结果如今为了避嫌,不得不赋闲在家,每日里只得养花逗鸟为乐。
但是苏均不一样,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没什么出息了,因此,倒不如混个外戚的名分。
这会儿懿元皇后过世差不多两年了,圣人一直没有扶持现有的妃嫔为后的心思,可见是打算续弦,再娶一个继后的,这会儿,已经有不少勋贵大族打起了主意,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如今是抢手无比,就等着赶上明年的选秀,希望自家的女儿雀屏中选,一举登上后位了。
苏均正好有个适龄的女儿,如今刚刚十四岁,正是妙龄,最重要的是,这个女儿生得跟她的堂姐有七分相似,苏均打了主意之后,更是有意调教,让女儿一颦一笑,都向先皇后靠拢,他琢磨着,圣人对先皇后情深意重,自己的女儿有这么个优势,定能被圣人看中,加上兄长的面子,就算不能封后,怎么着也该有个四正妃的名分。
他已经想到了这里,接下来,自然是要劝服自己的兄长苏牧了。他辗转反侧了好几天,总算想出了一套说辞,跑过去找苏牧。
苏牧这些年看似闲云野鹤一般,实际上对外面的事情还是门清,他明白,如今太子年纪还小,圣人也很年轻,暂时不需要着急,只要太子稳住,那么,便一切都好。因此,虽然对自己不能一展抱负觉得遗憾,却也觉得自家外孙能做皇帝,对苏家也不坏,起码能保证苏家三代富贵。尤其一个承恩公的爵位,往下传个五代也是等闲,日后即便子孙不肖,也不至于太过落魄。
苏均来的时候,苏牧正在逗弄一只鹩哥,教它念诗,苏均来的时候本来早就打好了腹稿,这会儿见兄长虽然只是穿着一身便袍,头发也就是随意用一根木簪挽了个发髻,穿着一双布鞋,看着跟乡下的老秀才没多大区别,但是却是下意识地心里一个哆嗦,站直了身体。苏均出生的时候,父母年纪已经不小了,对他几乎是一味溺爱,至于教育什么的,差不多是作为长兄的苏牧一手负责,可以说,如果没有苏牧的督促,苏均别说考中举人,不是个到处花天酒地的败家子就不错了。因此,对苏牧,苏均有种下意识的敬畏。
“真是稀奇了,老二你今儿个怎么想到来找大哥我了?”苏牧对这个弟弟也有些了解,知道没事他绝对不会过来,他宁可出门喝茶听戏呢!
苏均缩了缩脑袋,干笑了一声:“大哥这话说的,叫弟弟竟无言以对了!”
苏牧顺手抓了一把瓜子,放到鹩哥的食盆里面,然后从一边伺候的仆役手中接过一条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冷笑了一声:“你还知道无言以对呢,说吧,有什么事?”
苏均咬了咬牙,说道:“大哥,弟弟还真是有话要说,这关系到咱们家的百年大计啊!”
“你还想得到这个?”苏牧轻笑了一声,“那就说说看吧!”说着,挥退了伺候的仆役,招了招手,让苏均在自己对面坐了下来。
苏均等到苏牧坐好了,这才小心地在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整理了一下思绪,才说道:“大哥也知道了,宫中又有皇子皇女出生了!”
苏牧点了点头,苏均似乎受到了鼓舞一般,继续说道:“大哥,如今宫中最受宠的却是甄昭容,以后,说不得还有别的宠妃,弟弟虽说是个不成器的,却也知道,这枕头风的厉害!”说着,苏均讪笑了两声。
苏牧皱了皱眉,问道:“老二你究竟想说什么?”
苏均鼓起勇气,说道:“大哥,人心易变,圣人也是一样,圣人如今感念先皇后,对太子宠爱有加,只是日后,宫中新人迭出,又有诸多皇子皇女出身,势必要占据一部分圣人的心,若是有有心人生出了什么心思,在圣人身边嚼舌,圣人哪怕再相信太子,天长日久之下,也要生出疑忌来……”
苏牧原本在喝茶,这会儿直接将茶盏丢到桌上,茶水乃至里面的茶叶都四溅开来,他冷声道:“说了这么多,你是想要让五丫头入宫?”
苏均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说道:“弟弟就是这么个想头!”
苏牧这才想起,之前苏均特意请了宫里的教养嬷嬷回来,放到了五姑娘苏玉容身边,可见,他这个想头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深深地看了苏均一眼,心中不由冷嘲,想不到,原本那么没什么心眼的弟弟,如今也有了自个的心思了。嘿嘿,他想得倒是好,让自个的女儿入宫,打着照顾太子的名义,取代先皇后的位置,到时候,就算太子登基,也得感念姨母的照顾,若是女儿有子,只怕又是另一个想头了吧!想到这里,苏牧看着苏均的目光,更加凌厉起来。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苏均也顾不得害怕了,梗着脖子说道:“大哥这般看我作甚,弟弟我承认,我有私心,但是,这也是为了家族着想,苏家宫中无人,若是让小人离间了天家父子,太子的位置未必坐得稳,大哥你也不想想,本朝之前也有两个太子,后来怎么样了?”
苏牧听到这里,神色大变,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苏牧虽然是书生,这会儿含怒出手,直接将苏均扇了个倒仰,差点摔倒在地。苏均这会儿勇气已经差不多退去了,不过还是强撑着捂住自己已经肿起来的脸,说道:“大哥,我话已经说到这儿了,到底如何,你好好想一想,看弟弟我说的是不是有道理!”说着,有些狼狈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跑了。
苏牧独自坐在亭子里面,想着苏均之前说的话,一时间竟是有些呆住了,好半晌,苏牧才长叹了一口气,有些萧索地站起身来,正准备离去,忽然瞧见挂在一边的鹩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直接伸出手去,抓住了那只还在啄食瓜子的鹩哥的脖子,用力一拧,原本已经学会了许多话,连唐诗宋词都会好几首的鹩哥还没来得及发出什么声音,就没了声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章
徒景年还不知道苏家有了别的打算,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不过承庆帝却已经听说了苏均的打算,似乎这事也得到了苏牧的默许,心中对徒景年更是生出了一些怜惜,他才不会相信苏家专门让人进宫照顾太子之类的话,徒景年常年待在东宫,一应份例,走的都是大明宫的帐,根本没有后宫插手的余地,承庆帝也有意避免他与后宫那些妃嫔接触,苏家就算有人进宫又如何?不过,他心中却是冷笑,原本还觉得苏家人很聪明,想不到,竟是这般的聪明法!也好,这样的蠢材,也有蠢材的用处。想到下头人禀报说,苏家这位五姑娘生得与懿元皇后颇为相似,心中便是一阵冷笑,看样子,如了他们的愿又如何呢?
苏家这步棋看起来对徒景年颇为不利,实际上,苏家如今除了个承恩公的名头,在朝中根本没多少影响力,却让承庆帝觉得,苏家这般,若是徒景年知道了,自然会对外戚生出戒备之心。
承庆帝自个对外戚没什么好印象,他生母不显,原本不过是个小官家的女儿,也不受宠,偏偏一直惦记着家里,他开府之后,便常常传信,要他照顾自己的舅家,偏偏那家人是个不识抬举的,而且总是跟承庆帝纠缠不休,公然打着皇子舅家的名号,在外面胡作非为,卖官鬻爵,承庆帝光是给他们擦屁股就花了不知道多少力气,后来登基之后,追封了生母为太后,对舅家却颇为苛刻,封了个空头的爵位,没有爵田,没有亲卫,并且抓着他们为非作歹的尾巴,不时申饬一下,削点爵位,如今,不过仅剩下一个伯位,也明白皇帝外甥对自家没什么感情,如今却也知道缩着脑袋安心过日子了。
原本承庆帝还觉得苏家人知趣,如今却觉得,苏家人也是不知足的,想到当年的懿元皇后,何等温柔体贴,从来不会干涉朝政,也不会为了娘家的事情求他,若是她知道苏家如今这般对自己的儿子,九泉之下不知道该如何伤心呢,这般想着,对徒景年更是心软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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