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马就有御史跑出来弹劾王子腾跟荣国府了,又有人直接道,荣国府如今袭的不过是个一品将军的爵位,还打着荣国府的招牌,那就是僭越,应该问罪夺爵。
王子腾是三品,倒是有上朝的权力,这会儿连忙脱帽请罪,徒景年看了王子腾一眼,淡淡地说道:“虽说亲亲相隐乃是人之常情,不过,王大人不是隐藏自家的外甥,反而是操纵诉讼,牵涉无辜,导致无辜之人枉死,有罪之人逃脱升天,而且你那外甥可真是嚣张得紧啊!自以为打死了人浑然无事,如今是看谁不顺眼,就想打死了事呢!”
王子腾听徒景年这般说,心里简直是气得要吐血,要是薛蟠这会儿站在他面前,他都要亲手取了他的性命,给徒景年看他的忠心了。但是问题是薛蟠不在,又有一堆御史虎视眈眈,徒景年叹了口气,说道:“王卿徇私枉法,诸位卿家说,该如何处置啊?”
自然有人求情,有人落井下石,求情的无非是说王子腾的妹妹只有薛蟠一个儿子,因此才做了糊涂事,落井下石的就说,王子腾如今不过是个京营节度使,就敢徇私枉法,罔顾人命,若是不严加惩处,岂不是叫人人效仿,日后国家律法威严何在!
徒景年听朝堂上吵吵嚷嚷了半天,最终大手一挥:“王子腾徇私枉法,勾结外官,操纵诉讼,不堪高位,夺其京营节度使之职,改任兵部郎中,并处罚银一万!”
“圣上圣明!”“多谢圣上开恩!”王子腾心里恼火无比,兵部郎中算什么啊,不过是个五品,而且,兵部郎中本就没有定员,兵部多少郎中啊,出身勋贵的,科举出身的,他宁愿被贬为一个小兵,起码还有机会立功升职,做了一个兵部郎中,就真的只能老老实实熬资历了。何况他跟兵部那些人,关系并不算特别好,到时候,铁定要被穿小鞋,自己的前程,算是全让自家那个外甥给毁了,想到这里,王子腾脸色都开始灰败起来,倒是让朝堂上一干人看着也有些同情了,谁家没点糟心的亲戚啊!王子腾这次算是栽了大跟头,还在圣人那里留了个不好的印象,日后前程也有限了。
王子腾的事情解决了,还有荣国府呢,徒景年淡淡地说道:“至于荣国府的事情,违制僭越,勾结地方官员,包揽诉讼,窝藏人犯,明日让贾赦上朝自辩吧!另外,应天府尹牛继平,既然他觉得当官是为了上官还有世交做的,那么,这个官也不必做了!”
这年头是标准的人治,法律也有很大的弹性,徒景年开了口,这便是定论了,除此之外,朝堂上也没别的事情,干脆便下了朝,徒景年转身离去,文武百官看着徒景年离开的背影,心中都有些沉甸甸的,之前也说了,谁家没点糟心的亲戚呢,在场的诸多人,也不是没干过类似的事情,王子腾这事,若是上头没发现,自然是一切都好说,问题是,看徒景年的意思,显然对王子腾有了恶感,还从重处置了,可见,圣意如何了,因此,不少人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叮嘱家人,以后这些事情,不能随便沾手了,还有以前做过的,赶紧收拾了首尾,该打点的打点好,省得再闹出什么问题来,被人揪住了小辫子。
王子腾回去之后差点没砸了自个的书房,又听到妻子过来说一大早小姑子就带着外甥女就来了,顿时更加没好气了,几乎是咆哮道:“为了他们家那个孽障,我连官都丢了,如今这么一大把年纪,只好在兵部做个郎中,现在还来,我这个做哥哥的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修下了这么一门亲戚,这是嫌我官还不够小,还是嫌我命不够短!”
王子腾的夫人刘氏本来对两个小姑子都没什么好感,丈夫一回来就发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听,王子腾为了那个不消停的外甥,居然贬了职,立马火了,几乎要惊叫起来:“老爷说得是真的?”
王子腾有些灰心道:“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情难道还能开玩笑不成!罢了,你叫她们过来吧,我王某人对这个妹妹算是仁至义尽,实在是没办法了!你说那薛蟠,得罪谁不好,得罪了圣人,我算哪个牌面上的人,哪里能救得了他,我连自己都救不了了!”
薛王氏一见连哥哥都被连累靠不住了,她本就不是什么有大主意的人,在一边哭哭啼啼个没玩,薛宝钗也在一边抹着眼泪:“不想因为哥哥的事情连累了舅舅,叫妈妈和我也没脸再见舅舅了,哥哥那般,也是他的命!”
见薛宝钗还在耍心眼,王子腾只觉得心神俱疲,然后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回去吧,你们家的事,我王某人算是管不了,也管不起了!若是担心薛家没了香火,顺天府那边打点一下,送几个女人进去便是了!”说着,直接端茶送客去了。
薛王氏傻了眼,但是见王子腾翻了脸,最终只得带着薛宝钗回去了。
贾家那边也在闹,贾赦暴跳如雷,好事轮不到他,他知道薛家是什么人物啊,结果,贾政拿了荣国府的帖子办事去了,却要他来顶缸!史太君还在那边说着什么亲亲睦睦,孝悌之类的话,贾赦已经忍无可忍,阴惨惨地说道:“孝悌,老太太,我就是太知道孝悌了!当初老太太你那么一说,我二话不说,把荣禧堂让给了老二,自个住在马棚子边上,荣国府的帖子在他那里,谁知道除了这一桩,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事啊!老太太,我也知道,这天底下没有不偏心的父母,但是,心偏到老太太你这样,我真是老太太你亲生的吗?”
史太君气得快要翻白眼,贾赦已经是扬长而去,口中叫道:“我忍了这么多年了,现在你们都不让我活了,我还有什么好忍的,我明儿个就抱着老祖宗的牌位上朝,去问问圣人,我这样子,到底怎么样才叫孝顺!”
结果第二天,徒景年和一众朝臣看到了一场好戏,贾赦穿着一身估计一直压箱底,没怎么穿过的官服,跪在那里涕泗横流,抹着眼泪哭道:“圣上,臣真的是没有办法啊,圣上到荣宁街问问,谁不知道臣贾赦在家那就是个只能住在马棚子里的废物啊,臣也知道,臣是个无能的,也不想给圣人添乱,平常就是安安分分待在家里,这辈子连出门都没几次啊!薛家莫名其妙跑京城来,臣根本不知道他们是干嘛来的,就听说薛家那丫头心高,要参加选秀进宫做娘娘呢!薛家也瞧不上臣这废物,到咱们家一年多了,愣是连我那院子门都没进,这样的人家,臣要是帮忙走动,那不是缺心眼嘛!”
贾赦很多话说得语无伦次,他反正也是破罐破摔,在那边跟唱戏一样,将贾家的家丑差不多都揭出来了,什么自己堂堂袭爵的人,却被家里的下人不明不白地叫大老爷,老爷反而是老二,自家儿子娶媳妇,自个这个做爹的,连个插嘴的余地都没有,老太太跟老二家的就做主给儿子娶了王家的闺女,结果这儿媳妇一进门,不肯孝顺正经的公婆,一心扒着二房,拿捏着自家儿子,弄得自家儿子简直是给老二一家子跑腿的。外头有人上门拜访,做主的都是老二,自己连是谁都不知道,结果这回出了事,自家老娘是逼着自己认下来啊!说到这里,贾赦悲从心来,差点没当场拍着大腿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