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2)

忽见奶娘抱了林智过来,贾敏忙命奶娘退下,自己将其抱在怀内,紧紧不肯松手,直到林智痛呼出声,贾敏方松了松手臂,却仍不愿放开林睿。思及梦中所见,虽只记得寥寥,但丧子丧女之痛实在是刻骨铭心,惨然凄楚挥之不去,无论如何都无法忘怀。

贾敏低头看着幼儿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回望自己,翘着嘴角,自己眼里几乎落下泪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如果不好好照顾儿子,这个儿子必然会离自己而去。

是不是林如海曾做过这样的梦,也许他记得的事情多些,所以知道癞头和尚必至?

贾敏坐在床上,胡思乱想。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梦?怎么都不记得了呢?贾敏满心焦急,又恨自己无能,旁人做梦总能记得几分,如何自己梦见事关自己儿女的事情,偏就忘记了七七八八,越是回想,越是难以记起自己到底梦见了何事,只记得对娘家似有一腔怨气缠绵于五内。

正沉吟间,林如海走过来道:“醒了?怎么没叫人进来服侍你梳洗?”

贾敏抬起头,看向丈夫鬓边,这才几日,因黛玉之病,鬓边竟多了几根银丝,不由得心中一酸,忙起身下床,道:“老爷来了,玉儿睡得可好?”

林如海递上一封书信到她跟前,柔声道:“睡得正香,你放心罢。倒是外面说,岳母家中打发人送信兼回年礼来了,方才见你安睡,便没拿进来叫醒你,来人我见了,已经打发下去歇息了。”言下之意十分明白,听说贾敏醒了,才将书信拿过来给她看。

提及贾家,贾敏面上突然流露出一丝似恨非恨的神色。

林如海见她半日不接书信,不禁暗暗诧异,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听丈夫问起,贾敏登时红着眼圈儿,呜咽道:“方才做了一个梦,隐隐约约,恍恍惚惚,并不真切,醒来后记记得也不多,只是记得咱们女儿命苦得很。不知怎么着,今儿娘家来信,我心里总觉得不如往日那般欢喜,反有几分厌恶。”

林如海听了她的话,走到她跟前,道:“你梦见了何事?”

贾敏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叹道:“便是不记得了,才觉得古怪。我去瞧瞧玉儿,今儿我守着玉儿和智儿,叫他们姐弟两个挪到一处罢,不看着他们,我心里慌得很,总觉得他们像是要离我而去。”

一面说,一面急急忙忙地就要往黛玉房中去,连贾家来信都不耐烦看了。

林如海忙扶住她,又接了林智在怀里,温言道:“想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几日你又日夜不合眼地照料玉儿,所以梦见了些不好的事情。玉儿和智儿有我看着,你好生歇息,过几日,精神好了,也就不会做这些梦了。”

贾敏却道:“绝非如此。我总觉得这梦十分要紧,和咱们有极大的瓜葛,只不知道为何偏偏不记得了。老爷,你说,是不是苍天警示我呢?”

她抓着林如海的衣袖,犹豫再三,终是问出了口,道:“老爷可曾做过这样的梦?”

林如海心头一凛,望着贾敏盈盈水眸,不知为何,却不想瞒着她,但是自己一人知晓后事便罢了,何苦再拉上贾敏日日被上辈子的事情所纠缠,想来,她做的梦,就是上辈子黛玉的种种遭遇罢?不然,她不会这样。

因此,林如海忖度片刻,方笑道:“何曾做过梦?你想多了。”

贾敏叹了一口气,道:“也是,老爷懂得相面之术,想来不必做梦,也能知道些后事。只是我这梦来得离奇,梦中痛彻心扉,倒叫我十分挂念,总想弄个明白。”

林如海安慰道:“梦境而已,为了梦境就忘记自家事,反是本末倒置了。”

贾敏听了,不觉羞愧,双手拿过林如海手里的书信,展开阅毕,道:“没什么要紧事,就是说珠儿媳妇有喜了,又说琏儿定了明年四月二十六的日子成亲。”

当然,信中还是老调重弹,极力夸赞宝玉如何聪慧,如今已经认得几千个字了。贾敏冷笑,她绝不会送了女儿去贾家吃苦,虽然她忘记了梦见何事,但是总觉得和娘家脱不了干系。别说宝玉如今四岁,已经能从他常在内闱厮混的举止中看出未来又是何等模样,便是宝玉是个天仙,又是个才貌双全有本事有前程的天仙,自己也不答应贾母亲上加亲的提议。

这些话,贾敏并未告诉林如海,横竖自己平常抱怨的次数不少,说了无益,不必再说了,倒不如在教养黛玉时,让她知晓贾宝玉的做派,远着他些。

经过此事,贾敏更是将黛玉看作了眼珠子,哪肯让她受一丝儿委屈。

林如海见她神情淡漠,并无贾家添丁的喜气,便知她依旧被梦境所困扰,也许是她虽然忘记了梦见之景,但却记得梦中之痛,故不自觉间便疏远了荣国府,想到这里,林如海心里暗暗叹息,也不知道他们夫妇到底做了什么孽,有那样一世。遥想自己看着黛玉离世时的愤怒,林如海明白贾敏心中所想,纵然不记得了,可是一梦留痕,终究还是谨慎了些。

林如海笑道:“怎么琏儿定的是明年?”贾珠去年成亲,虽说贾琏比贾珠小两岁,但是今年毕竟也有十八岁了。不过算着日子,倒是上辈子贾琏和凤姐成亲的时候。今生凤姐别嫁,贾琏另娶,凤姐倒早早出阁了,贾琏仍是那个日子。

贾敏复又看了一遍书信,道:“信里不曾言明缘故,只说明年四月二十六是好日子。”

林如海听了,便不再多问。

次日,贾敏精神渐复,又见黛玉的病来得稀奇,去的古怪,虽因多日未进食略显憔悴,但是过了一夜,精神头儿倒好,早上痛喝了大半碗粳米粥,又吃了一个豆腐皮的包子。贾敏不愿儿女离开眼前半步,只命她在跟前顽耍。

黛玉不知自己昏迷数日,只觉得奇怪,先前不是在连家的牡丹园里么?怎么醒来就是在自己家了?还饿得慌。问贾敏,贾敏自是一阵伤心,忙哄她说顽着摔跤了,而后睡着,便回家了,故不在连家。

黛玉左思右想,想不出所以然来,再说,面对连城一个小胖子,总不如教自己玉雪可爱的弟弟读书,因此她便找来自己已经开始学的书,念给林智听。

林智躺在床上,每逢黛玉念书,他便手为之舞,足为之蹈。

彼时贾敏见了贾家的来回礼送信的人,并不若往日那般事事询问,从贾母问到元春三姐妹,只问了贾母是否安好,余者便不再问了。

今日来的人却是周瑞家的,见状,不由得暗暗纳罕。

从前都是贾母打发自己的心腹过来,或者是府里的三等婆子,如何今日却是周瑞家的亲至?原来元春因贤孝才德,已经选进宫中做女史了,正在皇后跟前服侍,王夫人虽因羡慕贾敏而和她情分寻常,但是事及亲女,也只能求林家帮衬一二。

王子腾如今位高权重,终究不如林如海简在帝心,林家又和俞家交好,王夫人想借助林家,如今虽不好十分唐突地开口拜托,然而若和林家好了,贾敏难道还不帮衬这唯一的内侄女儿?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内侄女儿在宫里蹉跎年华罢?因此方打发周瑞家的过来。

贾敏一见周瑞家的,不知为何,打从心底厌恶非常,听她说话,十句话里倒有八、九句是恭维自己家的,不由得打断道:“说这些做什么?我早已听过无数遍了。”

周瑞家的面上微红,登时住嘴。

贾敏素来不喜周瑞家的奸猾,蹙眉道:“你这回来,可是府里有什么事交代你?不然平常都三等婆子来,怎么如今倒打发你亲自来了?”贾敏毕竟非寻常女子,虽心里不喜,但作为一家主母,仍旧不能失了礼数,何况周瑞家的又是自己娘家打发过来的。

周瑞家的心中一跳,忙笑道:“并没有什么要紧事交代姑太太。”

贾敏轻轻瞥了她一眼,面上尽是不信。

周瑞家的原是王夫人的陪房,自从王夫人嫁进荣国府后,她便看着贾敏从待字闺中到定亲、出阁,素知贾敏的脾性,哪敢欺瞒,踌躇半日,方满脸堆笑,道:“倒有一件事,太太想劳烦姑太太,只是不大好开口,怕姑太太觉得太唐突了些。”

贾敏道:“太太?哪个太太?我有两个嫂子呢,都是太太。”

周瑞家的自悔失言,忙道:“是我们太太,我们太太的妹子,就是薛家现今的当家太太,他们家在金陵的生意大得很,偏这几年姨老爷病得厉害,旁人便有些相欺,因此太太打发我来,求姑太太瞧在一家人的面上,平时略作照应些。”

周瑞家的到底不敢将王夫人意欲托贾敏替元春筹谋的事儿说出来。

贾敏眉头一挑,嘴角沁出一丝冷笑,她可没忘记,自己虽不知梦中所见,却对贾家并薛家的厌恶记得清清楚楚。原本她并不在意薛家如何,在金陵做官时,薛家也曾送过厚礼过来,他们家是官宦,薛家乃是皇商,自然只有奉承他们家的道理,她没有放在心上,实不知自己这份厌恶是因何而来,但是她却明白,定然是贾家和薛家都做了不好的事情。

贾敏慢慢地道:“金陵薛家?我们在扬州,离金陵远着呢,鞭长莫及,如何照应?”再说,便是照应,也该照应自己贴身丫鬟嫁过去的金家,而非王夫人的妹婿家。薛家是王夫人的亲戚,是贾政一房的亲戚,可不是荣国府阖府的亲戚,也不是林家的亲戚。

周瑞家的只好陪笑道:“听说扬州的香粉生意极好,薛老爷想来扬州做生意呢,偏生没有认识的人,只好烦劳姑太太家了。”

贾敏略一沉吟,便明其理。

薛家领户部的钱粮,进上的许多东西都出自他们家,先前又有甄家照应,从户部领的差事就更多了,别人家哪里及得上薛家的权势,那么些官宦护着。因此茶叶、脂粉、头油、宫花、砖瓦、木石、瓷器、绫罗绸缎等等,几乎都是薛家领下来的。若说胭脂香粉,自然是以扬州第一,金家在扬州的生意,真可谓日进斗金。薛家和金家皆在金陵,生意上难免就敌对些,眼见金家虽非皇商,生意却做得比他们大,如何不对扬州这边的脂粉生意眼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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