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皇上的到来,兰嫔没有任何的意外,在小喜的死讯传来的那一刻,她便知道事情败露了,那么以皇上对于五皇子的重视,自然是要找过来的。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昔日夜夜期盼着过来的皇上,竟会以这样的场景出现在她的面前,即便是面上平静,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眼神中还是有些酸楚和凄然。
秦君心中一动,竟觉得这话莫名的有些耳熟,似乎昔日在王府的时候,他每次过来,对方便是这般说得,王爷,您来了,简简单单的,就像是寻常夫妻一般,没有太多的礼节和规矩,只有那相视一笑间淡淡的温馨。
只是后来入了宫,他成了皇帝,她被封了贵妃,便再也听不到了,大多时候对方都是被一顶凤鸾承恩车带到他的寝宫,那时,他既要应对满朝的文武大臣,又要花费心思从上皇手中□□,还要忍着六王爷不时的挑衅,连儿子都没有多大的精力管教。
对兰嫔自然也就无昔日里的温存体贴了,不过是草草的两句话,便相拥而眠,后来上皇去世,他原本时刻绷紧的弦放松了开来,有耐心去哄着对方时,兰嫔却再不像昔日里在王府那般随意了,在他面前,也不会再使小性子了。
后来,更是发生了锦文阁里的那件事,他一时气恼心疼之下,兰嫔便被他贬落了贵妃之位,算起来,说是盛宠于后宫,但他与兰嫔,竟有无数年未曾好好的说过话了,这么想着,心中一时间也有些怅然。
“兰嫔,你可知罪!”
秦君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声音低沉的说道,虽是问话,但用得却是肯定的语气,显然并没有给对方辩白的意思。
第94章
“知罪?不知臣妾所犯何罪, 皇上可否说给臣妾听听?”
听到秦君这么说, 兰嫔眼神中闪过一抹异色,故作不解的看着对方,心里却觉得有些嘲讽。
那会在锦文阁时, 对方便是这么对她说的,全然不念一点情分, 便将她打落尘埃,现在又搞这一套, 难道还以为她会怕嘛, 她已经落到了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地步了,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你自己心里清楚,还用朕说嘛!”
秦君目光冰冷, 想起对方所做的那些事后, 原本升起的那一丝柔情和感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管这些年, 对方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对着皇子下手,这样歹毒的妇人,都不值得同情和原谅。
“心里清楚?臣妾当真是想不出来,不知道皇上所言到底是何意,难道说还是上次臣妾冒犯了五皇子, 您觉得臣妾所受的处罚太轻了嘛?”
唇角微勾,兰嫔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夫君,眼中有些酸楚。
多少天了, 她被打落尘埃多少天了,对方从来没有踏入这里一步,没想到,她终于等到对方过来,却是兴师问罪,明明说好的会护她一辈子呢,为什么她这光辉耀眼的昭阳殿,已经变成了这样,对方却不闻不问呢。
在她被那些太监宫女作践的时候,在她被那些妃子肆意欺凌的时候,对方又是抱着哪个妃子在怀里温存,可曾有一丝想起过她,现在站在她的面前向她问罪,不觉得太可笑了嘛。
是,她落到这个地步,是她太过嚣张了,她不怪别人,甚至不怪五皇子,她过去找对方麻烦,对方不管怎样反击,她都认了,彼此是仇敌,那用什么样的手段,都没有错。
可皇上呢,他们是夫妻啊,他们曾经同床共枕,曾经海誓山盟,那么多的甜言蜜语,竟然一朝便不算数了嘛,哪怕只是一句,只要让她知道,皇上心里是有她的,便是再多的苦难她也能承受。
但始终没有,她那般哀求,无数次的派人前去崇华殿,只祈求见皇上一面,她跪在小佛堂里捡佛豆,日复一日,就是想要得到他一句话,可始终没有,她就似乎被人遗忘了一般,一个人在这昭阳殿里慢慢的沉没。
“不承认嘛,那便看看这份奏章吧,你敢说,这里面所言都是假的吗!”
眼见着到了这个时候,兰嫔竟然还在这里否认,秦君心里的怒火顿时冒了出来,从怀中把奏章掏出来,一甩手便扔到了对方的面上,脸上露出了一抹失望之色。
其实秦君原本并没有想要废了对方的,这本是他宠爱了多年的女人,他本想着,让小五出出气,也磨磨对方的性子,等时机到了,便把对方放出来。
位份虽然一下子降了很多,但想要升上去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哪里想到对方会如此的疯狂,明明还没有走到绝境,就对一个小孩子下此毒手。
秦君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是兰嫔做的,因为在他看来,任何一个理智的人,都不会再还能翻盘的时候,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仔细的想一想,杀了小五,对方又能得到什么呢,这件事一旦被查出来,她整个家族都要受到牵连,查不出来,自己不还是一样要被幽禁在这深宫中,只是为了报仇,就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这未免也太过偏激了吧。
被奏章打得脑袋一偏,兰嫔摸了摸被划出的一道血痕,感受到脸上的一阵刺痛,淡淡的笑了两声,没有一丝惊慌,从容的捡起了落到地上的奏章,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起来。
“兰嫔,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秦君背负双手,看着面前表情就没有变过的兰嫔,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以他对兰嫔的了解,对方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啊。
心里这般想着,秦君却也没有在意,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反应,也逃不过他的制裁,他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对方就一定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皇上不是都已经查清了嘛,臣妾无话可说,臣妾知罪……”
把奏章合上放下,兰嫔悠悠的起身,缓缓的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一头乌黑的秀发散落在地,雪白的寝衣包裹住那纤细的身躯,透着一丝脆弱。
“你既已认罪,那便别怪朕无情,德公公,赐毒酒白绫!”
没有被兰嫔这楚楚可怜的模样打动,秦君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冲着德公公挥了挥手,眼里闪过一丝冷芒,话语中没有半分迟疑。
即便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听到皇上这般无情的话语,兰嫔身子微微一颤,心中无尽的酸楚顿时涌了上来,原本的淡然再也维持不住了,面对生死,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做到无动于衷呢。
眼神闪烁了两下,兰嫔轻轻的把头抬了起来,跪坐在地上,目光直直的瞅向了皇上,似乎还是有些不能相信对方真的如此绝情。
偏了偏头,看着皇上那带着丝厌恶的眼神,兰嫔不禁轻笑了两声,是啊,她现在可不再是对方的宠妃了,而是企图谋害对方儿子性命的毒妇,以皇上的心性,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呢。
大殿中的场景一下子变得有些诡异,兰嫔和皇上互相对视着,却谁也没有再说话,气氛让人感觉无比压抑,德公公见状,心中不禁一叹,立刻装着一个托盘便走到了兰嫔的身边。
那上面放着的正是一壶毒酒和一条白绫,他悄无声息的蹲下身子,把托盘放在了兰嫔双手能够够到的地方,说是让对方选,其实皇上早就已经为对方选好了。
这一杯毒酒下肚,只要皇上不说,便没有人知道兰嫔是如何死的,既为对方保留了颜面,能够以嫔位下葬,不至于成了罪人,算是全了昔日的一丝情分,也是顾及了兰嫔的娘家,不至于让其心生惶恐,惴惴不安。
怔怔的看着那托盘上的酒杯,兰嫔微微闭了闭眼,脑海中不禁回忆起了自己刚进宫时的场景,那个时候的她,怕是怎么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做出这样狠毒的事情吧。
自嘲的笑了两声,兰嫔睁开双眼,拿起了那托盘上的酒杯,仰着头便要喝下去,她谋害皇子,别说是现在皇上对她已无情分,就算是当年,也不会被皇上所容。
早在事情暴露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生路了,徒劳的挣扎只不过会使自己更加难看罢了,根本无济于事,倒还不如痛快一点,保留一丝颜面。
“兰嫔,小五不过是一个四岁的孩子,你便当真那么恨他嘛?”
眼见着兰嫔便要咽下那杯毒酒,秦君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他始终都不能理解,为何对方会那般恨小五。
恨得要让对方夭折,难道降位和幽禁的仇恨,就真的大到这个地步嘛,让人连理智都没有了,那日后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是不是需要斩草除根才行,可真的便有那般严重嘛。
若是人人都如此,那他的后宫中还能剩下几人呢,往日里因为兰嫔而降位的妃子秦君都快数不清了,甚至打入冷宫的都有,也没见那些人做出这样的手段,非要致兰嫔于死地啊。
毕竟人人都有家族,这样的事情一旦做出来,不暴露还好,暴露了必定会连累到自己的娘家,便是再大再深的仇恨,都能因此而忍下去,这后宫中,有几人是在朝廷上毫无根基的,有家族便有牵挂,不占着绝对的优势,便不会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