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卯科举人,听说他当年是因得罪了权贵而被罢免,而今家道还算不错,祖父花了好些功夫才把他请来。”
薛蟠一听这老儒是个清高的主儿,家里也不缺钱,怕是难以贿赂了,立马就蔫了。他一屁股栽坐在凳子上,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完了完了,这京当初就不该进!”
宝玉动了动眼珠子,纳闷问:“你怕什么,你是外戚,随便找个借口说你不愿在这,他们也不好逼你。哪像我们,要恭敬着自家长辈,自然是逃不过去。”
薛蟠烦躁地把宣纸抓成团,唉声叹气,“你们不懂,我有把柄在他手上,脸面早就丢尽了,断然开不得口了。”
宝玉好奇问他缘故。
薛蟠张了张嘴,坚决不说了。回头此事若是让贾母知道,只怕他母亲和妹妹都没脸见人了。
“既是把柄,当然不会说与你。”贾蓉倒明事理。
薛蟠忙点头,冲贾蓉竖大拇指。这时候魏老先生进门了,宝玉就算再好奇,也不好多问。
三孩子头一次上课,晏良便顺道去瞧了瞧。今日是主要的事,还是安排贾珍去庙里。贾珍从听说此事后,就不情愿,正自己房里撒火。尤氏去劝了,反挨了一巴掌,便捂脸坐在一边哭。
晏良进门的时候,贾珍闹得正凶,屋里瓶瓶罐罐被他摔干净了,就剩下一对半人多高的瓷花瓶。贾珍知道这玩意儿花不了多少钱,毫不含糊地一瓶一脚。
啪!啪!
“为什么要老子去庙里?凭什么!我不去!就不去!”贾珍嗓子已有些哑,显然是嘶吼太久所致。
“大……大爷,”尤氏盯着地上的花瓶碎片,哆哆嗦嗦道,“刚才碎了的那对花瓶,好像是齐大人送给老爷的。”
“一对破瓶子也值得你——”贾珍顿了下,忽然紧张地盯着尤氏,“你说什么齐大人,哪个齐大人?”
“当然是最有名的那位齐大人。大爷,这对瓶出自汝窑。”尤氏说的时候牙齿打颤,发自心底的害怕。
若真是齐绅高送的东西,那可能是普通的物件。
贾珍吓得半个魂儿都没有了,问尤氏:“你确定是齐大人送得?那怎么会在咱们屋子里?”
“老爷说福禄堂常有人往来,用不着放那么精贵的东西,这瓶子若搁在库房,又可惜了,便叫人送到这边放着了。前月我就和你提过,大爷估摸是没有过耳听。”尤氏最后不忘把责任推到贾珍那里,反正这么大的责任她一个做儿媳的是担不起。
“你天天唠叨那么多,我哪知道哪一句该听!”贾珍气急败坏道,拍手直叹,“完了完了,赶紧的,去库房找找,有没有相似的瓶子先顶上,老爷不常来这边,估摸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回头我在去世面淘个差不多的。”
“老爷来了!”
贾珍晃了晃身子,幸好扶住了身边的高几。几声脚步后,便见他颀长的身姿立在门边。
晏良一眼就扫到了地上绿豆釉色的碎瓷片,就近捡起一块,敲了敲,问吴秋茂:“上等玛瑙为釉,声如磬,明亮却不刺目,不愧是‘似玉、非玉、而胜玉’的汝瓷用器。”
贾珍听完此话,一双手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
“回老爷,外头还有一句常话,叫‘纵有家财万贯,不如汝瓷一片’,可见其金贵之至。汝窑无大器,这样的大瓶市面上绝无仅有。齐大人送您这对瓶子,真真是极为用心的。”
“是一份人情。”晏良斜眸冷冷地瞟一眼贾珍。
贾珍吓得腿软,他想跪下认错,可地上全都是碎瓷片,所以他此刻还是勉强站着。
“父亲,我……”
晏良冲他轻轻摇了下头,“听说你不愿去庙里为为父祈福?”
“不不不,儿子愿意去。”贾珍脸色颓然变白,以为自己答应这件事,就能混过去。
“那为何恼怒摔了这一屋子的东西?”晏良问。
贾珍认错的垂着脑袋,无话解释。
晏良打发走闲杂人等,只留下辈分高的吴嬷嬷、宋婆子,还有尤氏和吴秋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