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跪跪去了他的骄傲,也跪去了他的自尊。
刘琮怔了一下,说:“你跪我也没用。”
高焕垂着头,他虽然收回了他所有的骄傲,但他也只是跪着,他什么也不说。
刘琮是真的生气,生气又无可奈何,他现在若不是手中缺可用之人,刘义那边又虎视眈眈,他早就把高焕拉出去一起斩了。
刘琮站起来在营帐里来回走了好几圈,然后低头冷冷的睨着高焕,说:“高焕,你的错我可以既往不咎,她我也可以放,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高焕仍是沉默。
刘琮冷声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忠臣,只能效忠于我,任我驱驰,即便前方是龙潭虎穴,你也但逃无悔,倘若生出半点异心,曝尸横死。”
刘琮打量着他说:“你可愿起誓?”
“我高焕自此之后只效忠于刘琮将军一人,任其驱驰,倘若生出半点异心,曝尸横死。”
刘琮说:“好,那你现在就可以去大牢将她带出来,但将她带出来之后我要你去帮我私下办一件事。”
……
高焕从刘琮的帐子出来后,看见了一直守在帐外的周宾。
高焕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疲倦,他走到周宾面前,带着倦意地说:“你去把她从牢里带出来吧,刘琮已经赦免她了。”他说完便看也不看的往自己的营帐去。
周宾扯住他道:“你是不是答应了刘琮什么?”
高焕没有说话。
周宾忽然说:“高焕你喜欢上她了。”
高焕原本疲倦的眼眸怔了怔,身体也僵在了原地。
周宾说:“高焕,一个原本沉着冷静人能为另一个人方寸大乱,甚至背弃初衷,不记性命,原因只有一个,他一定是喜欢上了这个人。”
高焕的嘴唇微微翕动,下一刻,他的眼睛骤然狠厉了起来,他说:“即便她不杀萧庆,我也会杀,我不过是不想她来替我顶罪,也用不着!”
高焕冰冷的又说:“我不过是不想欠她的,只此而已。”
林姷坐在牢笼里,她有些无聊,用手指划着地上的灰尘,但她的心非常平静,没有眷恋,也没有仇恨,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轻松。
除了崔钰。
她自首前将崔钰托付给了周宾,她并不知道周宾是否会善待崔钰。
她叹了口气,身子慢慢往后仰。
不再想了,她已经是要死的人了。
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既然如此又何必让高焕替她担罪,她已经不想再欠任何人了。
以前的人生像是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闪过,然后她轻闭上了眼睛。
她的一辈子,她的痛苦,终于结束了,她已经没有遗憾了。
苦涩的,甜蜜的,都统统结束了。
就在这时,牢门上的铁锁被打开了,她睁开眼睛,以为是压她去行刑的匈奴兵,却没想是周宾。
她有些诧异。
周宾说:“你已经被刘琮赦免了。”
林姷不敢相信,蹙眉道:“我被赦免了。”
“恩”周宾应了她一声,接过匈奴兵的钥匙将她手上的锁链打开,然后道:“跟我走”
周宾一直将她带到了高焕的帐子外,止步道:“你进去吧。”
林姷遂狐疑的掀帘子进去,只见高焕穿了一件寻常的玄色收腕劲衣,在床榻边收拾东西,他的脸苍白如雪,看起来有些疲倦,他如墨的黑发只用玄色锦带随意束起,他不穿铠甲军装的样子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高焕看了她一眼,说:“去把案几身上的衣服换上。”
林姷拿起案几上的衣服,是一件寻常的男衣,她问:“我们要走?”
“恩”高焕淡淡地应了一声,皱着眉收拾着东西。
林姷说:“去哪里?”
高焕说:“襄阳,就你我两人,去便衣办一件事。”
林姷说:“可是我不会骑马。”
高焕说:“你我都坐马车去。”
林姷捏着衣裳默了默,说:“刘琮为什么会将我放了。”
高焕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看着她,冷漠地说:“你不必知道”又道:“快将衣服换了。”
林姷只是盯着他。
高焕这才反应过来,他跟男人在一起生活惯了,于是说:“东西已经收拾完了,我在帐子外等着,你换完衣服便出来。”说完掀帘子离开了。
林姷换了衣服出来,高焕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两人一起上了停在营帐外的马车。
马车辘辘的行驶起来。
林姷道:“崔钰……”
“崔钰交给了周宾,只要你不逃,他便不会出事。”高焕说,他的眼睛看起来还是那么冷。
林姷叹道:“我不会逃,我只是想问你,他身上的伤好了吗?”
“好了”高焕淡淡地说。
他这样冷冰冰的,林姷也没什么好说的,她转过头轻轻打开车窗,风从窗子外吹了进来,她的发梢被吹的微微漂浮。
高焕看着她,看着她的眉眼,看着她的鼻梁和嘴唇。
……
“高焕,你喜欢上她了”
……
他的耳边是周宾的声音。
林姷忽然转头微笑道:“我从来没有去过襄阳。”
对上林姷的眼睛,高焕方才意识到自己在偷偷看着她出神,他别过头去,冷着脸说:“我也没去过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