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站在原地,仰头静静地望着天空。
耳边传来车辆鸣笛声,清风吹拂,阳光探出地平线,停滞的世界缓缓流淌。
最后一扇蓝色的门也碎了。
天亮了。
傍晚。
三元店里,十几桌好酒好菜上齐,除了靠窗户那一桌,其余桌前坐满了人,都是这个关卡的闯关者。
他们捂着嘴打哈欠,没谁先动筷子。间或有人朝窗户边望去一眼,那一桌仍旧空着。
刘三横靠着三元店大门嗑瓜子,上下打量一番旁边倚着窗户的男人,感叹道:老易,你这一身很拉风啊。
傍晚最后一丝暖阳落在易仟皖周身,敛去了几分他身上天生自带的冷硬之气。
易仟皖上半身轻倚着窗户,单手插兜,破天荒接茬,用不太符合他本人形象的炫耀口吻道:嗯,1314万。
咳咳。
刘三横差点儿让一颗瓜子儿给呛死,瞪大眼睛重新打量了一遍:这面料夹金子了?
等等,这该不会是那个变装
易仟皖再没接茬,抬眸望向前方路口。
年轻人就是会玩儿,没想到顾位还是个制服控。大胖子接收到了正确讯息,也随着易仟皖望向路口,抬起左臂看了眼通讯工具上的时间:老易,你就让他继续这么睡着?
这么一直睡不会有问题?
早上大胖子等人出来时顾位就已经去休息了。他们睡了一觉醒来,顾位还在睡。
。
大胖子刘三横话音刚落,就见前方路口晃晃悠悠走来一人,人高腿长,手中拿着一颗红苹果抛着玩儿。
玩够了咔嚓咬一口,溅出了香甜的汁儿。
刘三横莫名觉得那苹果好吃,吞咽了下口水转头对身后的肉包子道:再上几个苹果拼盘吧,全都记我账上。
今儿刘三横做东。
三元店里很快就热闹起来了。热气铺在窗户上,起了一层雾。
大胖子倒满酒杯,端起来朝向顾位:我就什么都不说了吧。谢你。我干了,你随意。
酒杯在桌角一磕,刘三横仰头一饮而尽,把杯底亮给顾位看。
众人醒来后,清清楚楚记得在那座精神监狱里发生过什么。就跟演电影儿似的,清晰得像做了一场梦。
刘三横在梦里伙同一众闯关者同仇敌忾,把制片人钱大卫给活生生打死了。
当时那一刻心情那个得劲儿,简直不要太解气。
可过后呢?
过后只剩无尽的怅然若失和空虚。
随心所欲把愤怒发泄出去后原本以为心里会很舒畅、很好受,但没有。
反而内心逐渐升腾起一股子莫名的烦躁,愈烧愈烈。
等再醒来,大胖子盯着天空,耳边回荡着在精神监狱里听到的那些或正经或不正经的劝解,长吁一口气,感叹一声:幸好。
刘三横这杯酒敬得诚恳。
顾位把杯子捏在手里转了一圈儿,酒香飘起来,一股清冽味儿扑鼻而来。
这是想喝?
大胖子见状瞟了眼旁边的易仟皖:老易,你这回可不能代劳了。
哪知易仟皖坐得稳当,压根就没动那心思。
旁边庄庄接过话头:不是,我哥真不能喝,一杯倒。
刘三横道:酒量酒量,就得练。
他下巴点点易仟皖:再说,真倒了这不旁边有人么?
庄庄看了眼易仟皖,没说话。自打从精神监狱里出来,庄庄话就很少。
顾位仰头喝了一口。
嗯?还不错。
他又喝了一口,再喝一口一杯空了。
庄庄几次伸手想阻拦,最终都把那声哎咽进去了。因为他发现他哥压根就没事。
见顾位这么给面子,大伙儿都端着酒杯来找他喝酒。
于是一杯一杯又一杯顾位坐得稳稳当当,找他喝酒的人却一个个脸红脖子粗、晃晃悠悠站不稳。
刘三横指着顾位,红着脸大着舌头道:什么一杯倒?哼,骗子。
肉包子头一点一点,跟喝睡着了似地揪着庄庄的袖子:都骗人呢?还演得挺像那么回事儿。
庄庄觉得很冤。因为以前一起参加饭局他哥向来滴酒不沾,还老说一句话:我一杯倒,真不能喝。
几次下来,这句话就深深地印在了庄庄的脑海里。哪知道
顾位摸着酒杯,也觉得奇怪。他撑着额头看易仟皖,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就一杯的量呢?
易仟皖推了推身前的精致小瓷碗,剥好了的螃蟹肉映着碗边儿上的花蕊,煞是好看。
顾位看见螃蟹,暂且先把这个颇费脑筋的问题抛到一边。
见顾位成功被吸引走了注意力,易仟皖轻笑一声。
kason酒量其实颇好。顾位脑子里之所以总会产生一杯倒的念头,是因为易仟皖对他进行了设置。
kason酒量虽好,但架不住易仟皖手下那一帮如狼似虎的军官们轮番劝酒。
这些混不吝的高阶军官们平日里总是以试图灌醉kason为乐,虽然一次都没成功过,但他们乐此不疲。
单个拎出来,其实没几个人是kason的对手,但架不住那帮人车轮战。
后来,易仟皖设置kason不在他身边时最多只能喝一杯。因为,他见过kason真正醉酒的样子。
华灯初上,宴席散场时,十几桌除了俩清醒的人,全都有些醉了。
顾位破天荒觉得有些心虚。声称一杯倒的自己走路稳稳当当,自称海量的其他人却歪七扭八,就差说话咬舌头了。
故意说胡话的事儿顾位干过不少,天地良心这回真是把他自个儿都给骗进去了。
两人从三元店里出来,一轮圆月,漫天星星。
旁边饭馆里传来喝酒划拳声,这一关的闯关者们着实让憋坏了。
前边儿拐角处露出星点儿火星,有一人叼着根烟,靠墙站着。仰头望着月亮,好似望了很久。
走近了才瞧见露出来的那一头卷发。脸颊隐藏在黑暗中,看不太清。
待看清那头卷发后,顾位碰碰易仟皖的肩膀:这一场还没比完。
易仟皖的目光从卷发身上收回来,点点头:嗯,那现在比完了。
顾位弯眉一笑,了然。
这才是真正的棋逢对手。
卷发拦住了两人。
他从兜里摸出来一根烟,递给顾位:这回别咬着不抽。
卷发的半张脸仍旧隐在角落里,半张脸浸着月光,不像第一次见面时脸上总挂着一副讨好的表情,这回他没笑,只是定定地看着顾位:解乏。
卷发的眼睛不像夜里的李林跃那般冰冷,也不像白日里的李林跃那般畏畏缩缩,他很平和。
顾位接过了烟,依旧弯眉笑:好。
卷发转过身大踏步走入暗夜。或许是错觉,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