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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是个女孩。”神女怀中抱着这个眉目和梅萼几乎一样秀美迷人的小婴孩,得意洋洋,喜形于色。她轻轻解开小婴孩身后的扣子,只见她后颈上有个红蝴蝶模样的浅淡的胎记,她略微怔住,继而又恢复了和善的笑容。
老女使也笑着,捧上一碗水给小婴孩擦洗上身。
“东西给公主送过去了?”神女一面哄着孩子,一面问。
“是,那是当然的。那个谋反的畜生被吊打了六七天,最后愣是没饿死,不过血都集在一处了,正好割开皮肤,叫顺着流下来,流干——都是好血,刚好给公主滋补……”
“那是,那自然是最美味的。”神女舔了下干涩的嘴角。
“哎呀,走错了,你等下,我要悔棋。”梅萼说着就伸手从梅子棋盘上抓棋子,笑嘻嘻地,梅苔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看着她又急又脸红的样子笑:
“哪里有这样的,落子不悔,你也太任性了。”
梅萼嘻嘻笑着一面捻起那枚刻成梅花形状的梅子棋,两根手指攥着向上一抛,梅子棋精准地落入她的咽喉,梅苔看得惊住了,正要阻止,梅萼早已笑着把那棋子咽进去了。
“姐姐,怪不得你爱吃,竟是这样美味。”
女使端上一碟白玉盘盛着的红的木鱼糕。
梅萼侧头看着,凑上去闻了下,那种只在他身上嗅到过的熟悉的味道顷刻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从四面八方窜入她的鼻翼和心肺,她忽的站起来,顺势带翻了一盘梅子棋,棋盘上的梅臣梅君像碎珠子似的叮叮当当地滚落下来,四溅飞扬,在地上肆意横流。梅萼尖叫一声,绕着房子跑起来,震得地板砰砰响,她口里大声喊着不要不要,几个女使相互递个眼色,上前七手八脚地把她摁倒在地上,反束起她的手,掰开她的嘴,将那木鱼糕一块一块送进她的嘴里,她被撕裂的嘴角流出她和他混合着的有着同样温度的鲜血。
“女孩子生子这么大的事,不要木鱼糕补一补是不行的。”神女倚在门边上,叹口气说,“这孩子真是不懂事。”
梅苔看得心惊肉跳,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屋去,把几个抽屉翻了个遍,最后找出那把玫瑰小刀。
她盯着它看了几分钟,忽的开始咬刀上挂着的红珠,咬着咬着,一把将那刀吞下去。
她分明听见那刀在肚里割着心肺的声音。
她直直向后仰躺下去,倒进一堆破烂的甲胄和颓废的铁的武器中间。她死的时候,只有划破的肚里逐渐溢出的血是热的。
木鱼钟敲了三两声,霭霭的淡红的烟雾从红嘴的鱼烟炉中慢慢地吐出,像一个真正的贵妇那样不疾不徐地倾吐着前尘旧事,满屋都是脂粉的香甜滑腻的味道,伴着不明不暗的红,自成一股异味,这是女人的味道,柔和又刺激,干净又污浊。光投不进来,即使拉开红窗帘,推开门,外面也还有高的城墙,上面爬满红的刺果子,都是有毒的,戳破一个,就像破了血管,汁水鲜血般顺着墙歪歪曲曲地流到地砖缝里,就是销匿了的不解风情的苦痛。
老神女捻起一绺搭在小神女身上的头发,那颗伏在她膝上的脑袋略微动了动,她任由这绺头发如水般流出掌心,一手在那漆黑的头顶摸着,一手去挑开黑发,脖颈处有个红蝴蝶的胎记,现在跟着主人已然愈长愈美了。
梅芸抬起头,满屋的脂粉味刺激得她五官都是湿腻腻地难受,她揪着脸上的皮肤以示不满,她的祖母和蔼地拉过她的手。
“今日是敲鱼日,你可是忘了?”
梅芸手握红色小槌,跟着祖母一前一后地踏出红宫的大门。
她的眼如被什么草植的小刺扎了一般有些细微的疼痛。
在一排排男奴中走着,她一眼就看见一个嘴角带一粒青痣的男孩。
她没有多想,只是手中的小槌剧烈地抖动起来。
红木鱼被敲了两声,一声比一声响亮。梅萼在恍惚中惊醒过来,像是记起前尘往事的点滴,但她的面前除了那只蝴蝶飞快地划过去,在她眼前打一个漂亮的弯,其余的一切都在红木鱼沉默的叹息声中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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