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端起那盛了小半杯苦丁茶的茶缸,抓起床上的军大衣在身上裹了,推门行了出去。
邱衙内这是没招了,不得不放下衙内的尊严,要去借水了。
二十分钟后,邱衙内一脸的灰败,仿佛要和着夜色混二为一,再朝他茶杯中看去,仍旧是那半杯苦丁茶叶,一滴水也无。
邱跃进没借到水,不,堂堂邱大书记,邱衙内,竟然在自己掌御的地头,连水也没借到。
一股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邱大衙内烧得疯掉,他直直在门外吹了十来分钟冷风,才将心头那股邪火压了下去。
邱书记一咬牙,朝不远处的盥洗池行去,月儿幽幽,远树如山,不远处犬吠声声,鸟声啾啾,静谧的夜色下,邱跃进心底一片冰寒。
他拧开盥洗池上的水龙头,哗啦啦,竟朝杯中冲起凉水来。
两大杯凉水灌进肚里,嚼成渣的苦丁茶沫含在舌尖,又苦又冰,激烈的刺激,顿时让邱衙内前所未有的清醒。
喝掉最后一口水,邱跃进抛飞了茶杯,接了捧水,漱了漱口,又将那冰水朝脸上打去,寒气湿重的水珠刺激这皮肤,最后的困意也在这一刻消退。
思及今日之辱骂,滔天恨意化作无穷斗志,一口气,邱衙内又整整干了三个小时,看完的文件已落起一尺来高,未阅的仅剩两三本。
捂了肚子的邱衙内真的受不了了,他就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么饿过,便是有只活着的老鼠,邱衙内也怀疑此刻自己抓住了它会不会将之生吃了。
因着开了一场大败亏输的班子会议,邱衙内又气又急,这一气急,竟连晚饭也忘了吃。
如今已是凌晨三点半,十多个小时不曾进食,邱衙内的腹中已然饥肠辘辘。
再加上先前怄气,灌了两杯冰水,这会儿不仅肚子跟着难受,便连胃也一同造起反来。
半个小时前,邱衙内便顶不住了,捂着肚子,勉强坚持着,到得后来,便用脊背猛顶着椅背,以此来减轻疼痛。
若是不知内情的外人看见他邱衙内在如此情况下还舍生入死忘我地工作,没准儿第二天中央大报上一位新时代的官员模范便又宣告诞生了。
啪的一下,邱跃进扔了手中的钢笔,踉跄地站起身来,裹紧了军大衣,急色匆匆地便朝门外冲去。
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只觉得自己的肠胃定然已被那疯狂分泌的胃液烧穿,若是再不进食,他准得饿死当场。
邱衙内这是决定要去寻些吃的,哪怕是生米生菜,他也要填进肚来。
出了门来,没头苍蝇似的在管委会大院的各家门口转了半晌,可家家禁闭门户,关窗熄灯。
有了方才借水的教训,邱跃进实在没有勇气再二度敲响各家大门,人家不借他水,难不成会特意借他吃的,想想也是不可能。
他这般转转悠悠,又费了半个钟头,强烈的饥饿,迫使邱跃进连走路的步伐也缓了下来。
正在他绝望至极的当口,眼前忽然现出星点灯火,那是值班岗亭的位置,悠的一下,邱跃进的眼睛亮了。
他犹记得岗亭守门的王瞎子是位退伍军人,因为朝战,残了只眼睛,先前在村子里挑粪拉车,过得极为凄惨,后来还是薛老三听说了情况,才将这王瞎子弄进管委会大院看门值班。
对云锦了解极少的邱跃进之所以知晓这王瞎子的来历,并非是他有意打听过,而是这位王瞎子,有事没事总愿意把薛老三挂在口头,碰见谁来,三句话总要寻上薛老三,出口便是令人厌恶的阿谀奉承。
至少,在邱跃进看来,王瞎子那感激的至诚之言俱是谀辞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