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可惜现在不是沉默的时候。
“都不是,怎么了吗?”任子宁回答。
“病患伤情紧急,然而其血型为疑难型,难以在短时间内确定,需要立即启动紧急输血应急预案,”医生语气十分冷静地说除了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该情况下,输血时和输血后可能会出现溶血性输血反应,要亲属签知情同意。”
走廊上的空气几乎凝固了。
一旁的洪辰想起上次舒乔住院时,医生和他提起的舒乔血液里的不明成分。他不知道这是否是导致舒乔血型难以确定的原因,而可笑的是,即使他将这一情况说出来似乎也无法扭转眼下的危急局面。
洪辰被这种无力感折磨得快疯了,他很想大喊大叫,把那种积郁的情绪发泄一通,但最后的理智到底还是绷紧着没有让他做出这种癫狂的行为,只是他也讲不出任何话,连动都不敢动,只能捂着脸靠在椅子上。
“所以他的近亲属有能赶来的吗?父母,配偶。”医生再次开口问道。
任子宁和谢愉对视了一眼。他们都不清楚舒乔的家庭状况,只知道舒乔没有提起过家人或任何跟自己家里有关的事情,而有些时候,不提起就是一种明显的暗示,所以出于对个人隐私的尊重,任子宁和谢愉也没有主动探究。
但严宥安肯定是了解的。
短暂的沉默后,任子宁对医生说了句“您稍等”,紧接着拿出手机拨通了严宥安的电话。
谢天谢地,那人接电话的速度非常快,开口就问:“出什么事了?”
“我开免提,”任子宁说着点开免提,然后才说,“舒乔有近亲属吗?他在抢救,情况不太乐观,要签知情同意书。”
通话那头意料之中地沉默了,但仅仅是几秒后,严宥安的声音便再次传来。他没有在这时候纠结发生了什么,而是直接回答道:“他没有。一个都没有。你们了解好情况后先签,我现在回去。”
通话随即挂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门之隔的内外两侧,气氛都绷紧到了极点。
挂上的血包开始向手术台上的伤患体内输送血液,主刀医师动作利落地处理着那处狰狞的撕咬伤。
这个被警方突然送来的伤患,喉咙几乎被完全撕开。翻开的皮肤、断裂的肌腱、被鲜血浸泡的骨头,无一不预示着情况的危急。可输血科却无法确定患者血型。
通常这种情况代表伤患可能是罕见的亚型血,只是眼下他们没有时间做更详细全面的血液检测了。
尽管病人在送进来时已经做过简单的应急止血措施,但他的生命体征仍在因为失血过量而变得非常微弱。如果不启动紧急输血预案,伤患能活下来的可能性都几乎为零。
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主刀仿佛没听见般面不改色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短短几十秒后,屏幕上代表心率的曲线在一声尖啸后骤然拉平。
但手术台上没有人因此停下抢救的动作,直到又过了整整三十分钟,在确认患者心跳与呼吸都没有恢复,脑干反射也彻底消失后,主刀才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平举着沾满鲜血的双手,望着手术台上已经死亡的患者,内心升起了一种久违的无力和悲凉。
就在她准备收拾好情绪,准备向门外等候的家属告知抢救无效时,不知是不是错觉,主刀忽然感觉背脊连着头皮一凉,紧接着手术室里的灯光像是接触不良般闪了一下,随即熄灭了。
整个手术室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原本正发出嗡鸣的各种仪器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断电全部安静下来。
这片死寂只维持了一秒不到,然后应急电源启动,灯光重新填满了房间,仪器也恢复运作。
主刀听见一旁的二助突然在这时用一种十分惊恐的声音,颤抖地说道:“主任,快看。”
她顺着助手的眼神望去,然后同样怔在了原地。
不仅是她,在场所有目睹了这一幕的人都愣住了。
只见病人的咽喉处,那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的肉正在缓缓地蠕动。
一开始非常不明显,更像是眼睛疲劳导致眼花一样,但渐渐的,那些肉蠕动的幅度便明显起来,在被撕开的伤口边缘似乎生长出了像是丝线,又像是血管一样的似的纤维,在那些东西的牵引下,伤口开始缓缓地合拢,仿佛被重新织到了一起。
实际上,这一幕跟正常的伤口愈合过程是很相似的。平日里一些小的划伤在血止住后,人体的细胞和组织就开始像这样慢慢地长拢,结痂,长出新皮肤,然后恢复如初。
但在这种严重到已经伤及肌腱和神经的开放性创口上,人体显然不可能以这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完成愈合再生的过程。
可这一幕就是发生了,仿佛奇迹降临般以一种无人能够理解的方式,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着。
那个狰狞的致命伤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几乎已经合上了大半,然后再生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而原本已经失去心跳和呼吸的病人在这时重新恢复了生命体征。
作者有话说:
手术的部分一点都不严谨,切勿当真。当然如果有相关从业者想要科普一下,非常欢迎!
第30章 还好吗
死亡确实是冰冷的。
在慢慢渗入骨髓的寒意中,舒乔感到自己仿佛被冻住,不仅是身体逐渐变得无法动弹,就连思考也渐渐停止。
某个瞬间,舒乔竟然发现自己对于这种感觉感到似曾相似。
几乎是在这个念头模糊闪过的那一刻,一阵尖锐的刺痛出现,紧接着他回到了松园里3栋的楼道里。
昏暗的天色下,舒乔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显示他正在给何皎皎打电话。然而那边没有接,只能隐约听见微弱的手机铃声从701的门后传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何皎皎不接电话。
犹豫再三后,舒乔敲响了701的门,喊道:“皎皎?”
无人回应。
他挂断了一直没被接起的电话,门后的铃声也跟着消失了。这基本能确定响的就是何皎皎的手机。
舒乔试着拧了拧701的门把手,出乎意料的是,门没有锁。
“咔嚓”一声,眼前的门弹开了一条小缝。
天光透过拉上的窗帘,影影绰绰地透进屋内,灰尘浮动在半空中。客厅里空无一人,整间房子都格外安静,舒乔再次拨打了何皎皎的电话,紧接着便听见铃声从客厅的某个角落传来。
一瞬间舒乔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没来由的、强烈的恐慌在吞没了他。
心跳声如雷贯耳,从身体里一下下捶打着耳膜和颅顶。他的手都在发抖。努力平复呼吸后,舒乔四处找了找,终于在沙发底下看到了一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