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了手,又把手摊开示意舒乔把另一只手递过来。
“赶紧回去,一会儿天黑了路不好开。”舒乔没把手给他,而是用被谢愉暖过的那只手用力握了握自己另一只还稍显冰凉的手。
截然不同的温度产生了割裂的错觉,仿佛这两只手都不属于他。
汽车启动,车灯刺入纷纷扬扬的雪里。
冬天天黑得总是更快些,加上今天大雪,不到五点天光就格外昏暗。
回程的路上舒乔靠在车窗旁,无数个问题接连地在脑海中浮现。
那个坐在审讯室里向他道歉的何皎皎,说的话有多少是真的?她还是何皎皎吗?既然她不想卷轴落入刘岚清手里,又为什么将其藏在俞春江的墓里?她知道俞春江的骨灰盒是空的吗?骨灰盒是一开始就是空的,还是从某个时候开始才空下来的呢?
“在想什么?”原本正在认真开车的谢愉问道。
“没什么。”舒乔突然觉得有些疲倦。
他厌烦于这种一个谜团还未解决就有更多谜团接踵而至的感觉,仿佛有种无形的屏障阻挡着他,让他只能在外面徘徊,无法深入其中,永远也找不到答案。
对此他感到一种深刻的力不从心。
“说来,之前负责你那个案子的那位洪队病休了,”半晌,谢愉再次开口,“他休息前找我谈过一次。”
那时候已经接近年底,两人约在一家餐馆见面。
桌对面的洪辰表现出一种非常明显的憔悴,不仅是黑眼圈和疲惫的神态,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很萎靡,没什么精气神,像是撑不了多久了一样。
“你还好吗?洪队。”谢愉关心道。
只见洪辰摇摇头,也不知道他是在说“不好”,还是“没事”。
那人给自己点了根烟,先是沉默地抽了几口,这才说:“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跟失窃的文物有关,也跟你那个室友有关。”
说完洪辰吐出一片浑浊、炙热的烟气,深呼吸一下,似乎在努力打起精神,然后他开口,迟来地把那天审讯室里发生的事情,以及之后的一些事情说了出来。
舒乔出事后,局里对这两起案子的态度就变得讳莫如深。上头亲自下令,中止失踪案的调查,而文物失窃的案子将移交其它机关,与案子相关的信息也将保密处理。
按理说洪辰应该感到如释重负,因为这两件案子显然已经超出他能处理的范围了,可他却有点不甘心。
实际上,如果这两起案子都毫无线索和进展,洪辰倒也就认了,可现在的情况更像是一道推算到一半的数学题,不管推算的结果对不对,至少是可以继续算下去的,却被硬生生打断了。
人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是很可怕的。
有时候明知道探究的尽头是不好的结果,还是无法制止这两种欲望的蔓延。
“刘岚清的手机号在卷轴失窃之前曾经拨给过何皎皎,信号显示拨出地就在本市,”洪辰掸掸烟灰,说道,“我在松园里,也就是刘岚清校外的住处附近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
说完,洪辰在手机上点了几下,调出一段录像。
那是一段监控,摄像头的角度非常刁钻,拍出来的画面也糊得有些让人不敢恭维。
“这是松园里附近一家店铺门口的监控,店已经倒闭了,但我那天发现它这个摄像头似乎还能用,于是就想办法联系到了店主,”伴随着洪辰的解释,一个看起来非常消瘦的人影出现在画面里,“这是卷轴失窃那天的监控记录,我找技术科的同事比对过,这个人和刘岚清的体貌特征能对得上。”
简而言之,失踪的刘岚清还活着,并且去年还出现过。
只是奇怪的是,何皎皎明明知道刘岚清回来了,却没有告诉任何人。
车里静了一会儿,只能听见飞驰在高速上的轰鸣回荡。
“有烟吗?”舒乔问。
“你自己找找。”谢愉说道。
一番摸索后,他在副驾前的储物柜里找到了一包拆开过的中华和一个打火机。他从烟盒里掏了一根叼进嘴里点燃,紧接着往后一靠,躺进座位里。
他抽烟,但抽得不怎么频繁。一包烟可以抽一年甚至都抽不完。眼下他实在心烦意乱,才想起来抽根烟,用尼古丁将那些杂乱的思绪和心情熨平。
可不知是太久没抽,还是身体仍然没从长期昏迷的状态里恢复,舒乔一口烟气下去,不但没觉得舒爽,反而突然喉咙连带着整个胃和腹部都突然开始痉挛,仿佛被抓着扯了一下。
小腹里头开始出现隐隐的阵痛,同时,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顶上喉间。
舒乔咬着牙忍了忍,结果那感觉不见丝毫缓解,直到他手都开始发抖,最终实在忍不住,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晕车?”谢愉听见动静转头看了他一眼,脚下立刻踩刹车把汽车的速度降下来。
“……没事,”舒乔掐掉了没抽几口的烟,喘着气回答,“胃里有点不舒服。”
然后谢愉这一路就没再说过话了。
那人把车开得飞快,从市郊回来原本要一个多小时,谢愉愣是在这个雪天的傍晚在一小时以内赶了回来,还得庆幸路上没遇上堵车。
车停在了地库里,舒乔正准备拉开车门下车,却听见谢愉叫住了他。
他回头,下一秒,被扣着后脑勺吻住了嘴唇。
唇齿相贴,牙轻轻磕碰到了一起,让舒乔下意识地吸了口凉气,同时也让谢愉有了一丝可趁之机。
舌尖撬开牙关,谢愉咬着舒乔的唇进得更深,把后着的舌尖咬着吮吸。那股淡淡的烟草味还残留在舌尖上,带着些许的苦涩和燃烧过的焦灼。
当初谢愉问过洪辰,为什么事到如今才告诉他这些事情。
毕竟文物失窃按已经不是洪辰在管了,后者没有理由告诉他这些调查结果,还是私自调查的结果。
那时候洪辰抽着烟,沉默许久,说那日他曾在舒乔眼睛里看到的那双瞳孔如噩梦般挥之不去地定格在他的脑海里,而自那之后,他几乎没有一个晚上是能睡好的。
他不停地做梦,梦里梦见过什么完全不记得,那种恐惧却会在睁眼后清晰地刻在身体里,让他的心和神经都颤栗不已。
而即使清醒的时候也没能让他感到安全一些。
在房间的角落,在那些阴影之中,洪辰总是会时不时地感到有东西在注视自己,似乎正在潜伏着伺机占据他的身体,取代他。然而当他恐惧地打开房间的灯时,角落里却什么都没有。
医生说他应该是压力太大,导致神经紧张,建议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他说不准到底是不是精神的问题,只是他真的撑不下去了,以至于这时候的他宁愿选择相信这就是压力过大造成的。
洪辰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