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有点钝痛,很不情愿地点头承认这个事实。
【你也是正常人。】他平静地比道,【我不是,我没办法。你却不该做让别人误会的事。】
“误会什么?”
【误会你是残疾人。】
小榆没想到他竟是想到了这一层。她不想让穆泽觉得自己很在意这件事,灵机一动,故作轻松地笑道:“笨蛋!在这个学校,有几个人不认识我关小榆啊,我会不会说话别人不知道吗?还用我开口证明?”
穆泽愣了愣,随即眼底露出“安心”的表情:【也是。】
小榆抬头,又抬手半遮住脸庞,假装被树杈间漏下的阳光刺了眼,吸了吸鼻子,掩饰住哽咽的语气道:“放心吧,以后我还会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人人都知道关小榆能歌善舞,演技也超棒!”
穆泽轻拿下她挡住眼睛的手:【别哭。】
“太丑了。”她抬手试图把红肿的眼睛挡回去。
【你挡着眼睛,怎么看懂我说的话?】穆泽再一次扯下她的手,看着她的红眼圈,温柔地比道,【你哭起来不丑,但笑起来更好看。】
回教室的路上,小榆忽然一拍脑袋,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对穆泽嚷道:“我知道了!难怪饶沁那么不喜欢我对她比手语!”她真笨!她应该想到的,饶沁身为一个聋人,一定是好不容易才能聋而不哑,一路在非聋校升学,比起穆泽,她跟上学习进度的难度更大,更不用说与周围健听同学的相处遇到的困难。她那么努力融入一个都是正常人的环境,内心一定很想摆脱自己是一个残疾人的现实。而手语,无疑是在提醒她自己的“与众不同”,她应该是讨厌自己的这一“不同”的。
穆泽想了想:【多体谅她,但也别委屈自己。你不欠她的。】
小榆点头:“她想和我做朋友,我欢迎;她实在不想,我不惹她就是了。”
之后的两个多月,小榆算是看出来了,饶沁果然没有半点想和她交朋友的意思。坐在这样一个冷淡的同桌旁边她感觉并不舒服,但也没有办法。她心里谈不上喜欢这个同桌,但有一份体谅。
倒是穆泽越来越忧心忡忡,虽然他们很少谈起她这个同桌,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们相处得并不愉快,这种郁闷多多少少影响到了小榆上学的心情。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小榆是班级十五名,饶沁则在三十名开外,成绩公布的那天,饶沁突然趴在桌上暴哭。
小榆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她已经很久不和饶沁主动说话了——准确地说,她们就不说话,因为饶沁更不会主动找她说什么。但是她今天的样子太反常了,让人忍不住想要安抚。小榆出自好心主动拍了拍她因为哭泣而一耸一耸的肩膀,道:“饶沁,你别哭呀,怎么了、怎么了嘛?”
她愤愤地甩开了她的手,许是因为情绪太过波动,抽泣使得她原本就有异于常人的声音变得更加含混:“不用、你牙(假)好印(心),你一丁(定)觉得很好药(笑)吧,你去掰(拍)广告,缺歌(课)啦(那)么多,还高(考)得比我好!我已经很录(努)力了,可还是……”她一把扯下了助听器,想发狠扔出去,却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把它扔进了桌洞里,随后继续趴在桌子上哭。
“你干嘛和我比啊!”小榆被气得又笑又哭,一时也忘了对方已经摘下助听器,现在她无论说什么恐怕饶沁都听不到,“你不去和第一名比,和我这个十五名比?!什么意思?喂——”她也是被气糊涂了,忍不住冲饶沁嚷道。
穆泽走过来,拉开了她。
【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的。】他比道,【她嫉妒你,你看不出来吗?】
嫉妒?小榆蓦然想起当初穆泽曾经给欧阳写过一张字条,里面就提到他“嫉妒”欧阳会说话。
可是,即使穆泽的“嫉妒”是真实存在的,他也没有用刻薄的语言攻击过他的朋友,他只是平静地告知对方,他的这份小小心思。可是饶沁,她一直都没给自己好脸色过,这次期中考试成绩一出来,更是情绪大崩溃,让她这个同桌无所适从。
想到往后三年都要继续坐在这个处处看自己不顺眼的同桌身边,她是真头大了!
放学路上,她情不自禁地唉声叹气了好几次,虽然穆泽和她都像有意避开“饶沁”这个名字,没有提过今天白天发生的事,但两个人心里其实都没法忘记。
第二天上学,想到还要继续坐在饶沁旁边,小榆走进教室的步子都变得沉重了。
她低着头往里走,猛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原先的位子已经有人坐了——不是别人,正是穆泽。
“你?”她呆住。
【我跟老师申请换了座位。】穆泽迅速比道,又指指前排高至威身边的空位,【以后你和至威坐。】
“可是……”
【没有可是。】他眨了眨眼,【下课我再告诉你。】
下课后,小榆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到走廊上,询问换座的详情。
【也没什么可说的,是我找耿老师换的。】他的神情淡然,【你不喜欢和饶沁坐,她也不喜欢和你坐,分开坐对你俩不都好吗?】
“好是好……可是,”总觉得穆泽的解释哪里不对劲,“难道你就喜欢和她坐了?一样要换位子,你可以提议和我坐嘛。”
穆泽假装白了她一眼:【不要,和你坐我容易分心,你有时候上课都要和我传纸条的——影响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