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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婳音”缓缓睁开眼,清秀的眉心微微拧着。

不只是互穿这等怪力乱神之事古怪,就连沈婳音这个人本身,他也从未看真过啊。

月麟只觉车厢内的气氛莫名压抑下去,压得她连大气都不敢出。

“姑娘在想什么呢?半天都不言语。”

“有镜子吗?”

“沈婳音”终于开口,语气又是以前曾出现过的那种淡漠冷硬。

“啊,有的有的。”

月麟忙从衣袖里摸出一面寸长圆镜双手奉上,心想姑娘从方才起又“那样”了,又变得冷峻狠戾了,居然生生把老神棍吓得尿了出来,隐隐的气势又与踹断苦湘绿樱时一般无二了。

“沈婳音”并未留意月麟的神色,抬起纤指把车帘挑开一道缝,借着日光揽镜自照。

果不其然,额头上曾经红肿的毒痘已经消了,只剩不显眼的小小鼓包。面纱下的情况不清楚,想来也已大好,早就不是必须遮掩的程度了。

可是她为何仍然戴着面纱?饮食、安寝的时候都不方便,这又是图什么呢?

她原本生得很美啊。

究竟有什么缘由,不能叫人看见原本的容貌呢?

楚欢根据自己的经验,只能想到一条——

冒名顶替。

军中不乏秀气男人伪装成蒙面舞女刺杀敌将的先例,把脸涂脏混入敌军的做法更是不在少数。

啧,越猜越离谱了,阿音吃饱撑得冒充乳娘的女儿干什么?

楚欢放下铜镜,使劲按揉了一番太阳穴,感觉自己的想象力过于丰富了。

回到镇北侯府,楚欢擅作主张,先去看望卧病在床的婳珠,或许能挖掘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虽然他厌恶岫玉馆的熏香,但阿音的事撞在了他手里,他就不能坐视不理,更何况她都快被赶出侯府了。

进了东次间,沈大郎和一位中年妇人也在。那妇人美艳婀娜,楚欢曾在刚进府那天见过的,正是当日想强摘阿音面纱的杨氏。

杨姨娘抱怨了几句音姐儿又去渡兰药肆做什么云云,楚欢一听便知这是阿音此行出门的借口,顺着应承下来,倒没露出什么破绽。

楚欢是惯会套话的,先从六二大师的勘测入手,提起占卜结果。

沈大郎大约没存着把人赶出去的心思,听说什么西北方有侵福泽之类的玄机,真诚讨论道:“西北方指的会不会是我朝与突厥的零星战事啊?那些蛮夷多少年了也没安分下来,隔三差五犯边。”

他这般奇思妙想,倒把杨姨娘和婳珠都说愣了。她们母女深居后宅,轻意想不到突厥犯边这等家国大事。

沈大郎自己又想出了什么,猛地一拍巴掌,“对啊!婳珠不正是在北疆出生的吗?当年从西北回来就大病一场,乾位‘开’门指的该是我朝的北疆啊!”

沈二姑娘是在北疆出生的?楚欢精神一振,战场训练出的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这一点很关键。

也对,她与阿音是奶姐妹,阿音就是北疆人。

沈大郎还在发散思维,越说越觉得自己是天才乍现,“还有,婳珠幼时常做噩梦,梦到北疆的狼,这回婳珠突然病了,西北方可不就是……”

“可不就是你胡诌白咧。”

杨姨娘给沈大郎屡次使眼色都被忽略,说着狠狠剜了儿子一眼,叫他闭嘴。

婳珠已经听得不舒服了,小嘴扁了扁,委屈得简直要哭出来,“哥哥又提那些干什么!”

她连“狼”字都不敢听,显然是怕得狠了。

杨姨娘忙着转移话题,儿子是不大中用了,便随口对“沈婳音”道:“音姐儿是北疆过来的,在北疆的时候怎么样,平时玩些什么?”

她这张巧嘴真是了得,顺势就把“西北方”从北疆引回沈婳音身上了。

楚欢正等着接下天上掉下来的话茬,婳珠却生硬地抢了先:“阿音在北疆自然是看诊了,哪有时间玩?人家是北疆名医呢,就连昭王殿下都看得上她的医术。”

楚欢淡淡笑了一声。

怎么,这二姑娘这么怕“北疆”与“音姐儿”联系在一起?

凡古怪之处,必有玄机。

“二姑娘谬赞了,我总有闲下来的时候,也贪玩。”

竟是沈大郎接了一句:“玩些什么啊?”

楚欢哪里知道沈婳音玩些什么,心念一转,微笑道:“猎狼。”

猎狼……

狼……

沈大郎:“……”

杨姨娘:“……”

婳珠:“……”

楚欢说的也算实话,他八岁那年第一次踏入北疆,后来就在北疆扎了根,常年与突厥周旋,安宁的时候就带着弟兄们到深远荒芜处猎狼为乐。

沈大郎嗤地一笑,“音妹妹说笑呢吧,若真遇见狼,你们女郎怕不得吓得站都站不起来?”

反正他自己是没见过活狼。

“北疆的狼野不好猎,不是回回都能猎到。”楚欢仿佛闲话家常,“猎回来的完整就剥皮做褥子,不完整就叫人缝条短披肩,冬日里保暖得很。”

婳珠完全不想听这些血腥事,可惜她又不聋,“沈婳音”的声音一直往耳朵眼里钻,听得她毛骨悚然、脸色发白。

她越是这般反应,楚欢就越是确定这个话题背后有故事,就算没什么有价值的故事,能让对手心神不宁,也是挖掘破绽的好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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