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想,假如他们中有人回宫,那武明玦的噩梦,大概就像轮回,永远没有结束的一天。他会反复回宫,上战场,心中永远有莫名的恐惧忧怖。大概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种惧怕。你看梦里,那些士兵发现武明贞是女子时的惊异……”
她站在风中,声音被风裹挟着,吹遍荒原千里:“他心底深处是希望,武明贞不是以世子的名义打仗,而是能作为女子,堂堂正正上阵,受百军敬重。所以,才会又衍生出矛盾的心情。一方面希望武明贞能自由,去战场。另一方面,却又怕她遭遇张将军那样的命运。”
“但是你看,其实他心底里,是承认姐姐的。否则,也不会在梦中,与她并肩作战。”她轻叹一声, “多好的弟弟啊。”
远处,随着姐弟直取敌军首级,大获全胜,夕晖的暮色、彤红的晚霞、残旗断箭的战场,以及绵延千里的景致,也如水墨画浸入水中,纷纷淡去,逐渐变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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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明玦睁开眼时,储秀殿只余暮光蔼蔼,因未燃灯烛,天色有些黯淡。
听音正在内殿里守着,听到动静后赶进来,拍着胸口庆幸道:“少爷,吓死奴婢了!奴婢真怕您就这么去了……”
她声音很轻,丝毫不会被外殿之人听去。
“……宫里验尸时,察觉您是男儿身!”
武明玦:“……”
他忧伤地觉得,他的丫鬟还不如德妃姐姐关心他。这都操了些什么心?
一念及德妃,他恍然忆起,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光怪陆离。梦境十分跳跃,忽而是宫里,忽而是战场。
也说不准是噩梦还是美梦,毕竟前面挺瘆人,他差点都生子喂奶了;后来却扶摇直上,暮色的天,彤色的云,他在战场厮杀,而姐姐有了自由,迎面而来的风都那样令人惬意。
不过终究只是梦啊。
他遗憾地轻叹一声,问听音:“府上这几日有什么信么?”他必须时时与怀庆侯府有往来,以便配合计划行事。
宫内外想要通风报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听音摇了摇头:“宫内现在封锁的严,什么消息都递不出去。估摸着还是先时的安排,冬至,除夕,春祭,见机行事。”
“还有半个月才临冬至啊……”武明玦扶了扶额头,深知内心深处的不安。
按兵不动,忍耐,亦是兵家之计。
只不过,接下来很久,他又不想直视萧怀瑾了……
谢令鸢从武明玦的识海中醒来时,郦清悟早已经出来了,正坐在案几对面,以手支颌看着她。剔透的眸子里,一动不动地映出她入定的模样。
谢令鸢惊异地摸了摸脸:“?我怎么了?你看我还不如照镜子养眼呢?”并不至于为她美色所迷吧。
郦清悟随她调侃,转开了目光:“你方才在笑。入定不合格。”
能救人就行了,入定合不合格管那么严做什么。
况且这是谢令鸢头一次入定还能笑出来。她看了眼时辰,大概因男人的梦跳跃性大,且直来直往,所以武明玦的识海,她只花了两个时辰,就解决了。
只不过,接下来很久,她不太想直视萧怀瑾了……
“等把她们都唤醒,我得想办法帮武明玦姐弟换回来。”
郦清悟淡淡一笑:“那就尽快吧。何太后还在被围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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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线还牵着,谢令鸢闭上眼睛,入定已是驾轻就熟。
她凝住心神,片刻后,和郦清悟又进入了韦无默的识海。
只是,甫一睁开眼,打量了一眼识海,二人就发现了不对劲。
黑云压城城欲摧。
残旗,断箭,黑衣黑甲的千军万马,城头上缕缕的硝烟。
城门上,三个篆体大字:春明门。
二人一怔,皆从对方眸中看到了熟悉的印迹。
韦无默的识海,这一草一木,一兵一卒,都如此眼熟,分明他们方才在何太后的梦境中见过的——
敌方千军万马,太后困守孤城!
“这是招惹了什么天兵天将,怎么全是在打仗???”谢令鸢对方才武明玦的梦,还心有余悸,因为怀庆侯世子的梦,该死的真实,杀戮豪不造作,害得谢令鸢至今还浑身挂着彩。
郦清悟远眺一眼,依然是那架熟悉的临车,停在城墙前。四周士兵和马匹,还在两腿直哆嗦。他更加确定了:“韦无默与何太后的梦境,是重合的。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们识海相通,置身于同一个梦境中。”
谢令鸢觉得自己想象力快不够用,半晌才读懂了郦清悟的意思。
韦无默和太后做了同一个梦。
为了证实这个猜测,郦清悟揽着她的腰,直接几步跳上了数十丈高的临车。谢令鸢恐高,低头看一眼脚下,差点没晕过去,只好抱紧了郦清悟,随着他指的方向,哆嗦着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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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城楼上,隐约是何太后被围攻。
投石车向春明门投出巨石弹,在城墙上砸出一个个窟窿,女墙被砸掉一片,就好似老人缺了一片牙,在寒风瑟瑟中分外萧条。
无数箭矢向着那缺**入,守在那一角的士兵死伤惨重。敌军趁机架起了云梯,朝着被砸掉的女墙一角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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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无默正在城墙另一边,见状大声指挥着,她身边的守城士兵补缺,抬过去几块累答,泼上油点起火,累答席子迅速烧了起来,被他们兜头向云梯扔下去。
火席子兜头罩下,那些爬云梯的士兵顿时浑身烧成了火人,惨叫着掉了下去,摔得尸首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