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1 / 2)

她此刻,比昏迷前更清醒。如今回头审视,才发觉自己提议马球赛,是何等张扬,难怪谢家请了牌子,要来入宫看她,怕是来耳提面命的。

且重新审视后宫复杂的局面,方知请太医也不该那么随意,皇后定要过问,自己的情况,少不得要皇后过目,何苦找这些麻烦。

她又忽然想到了林昭媛,还软禁着呢!

萧怀瑾命严查林家,却没有查出什么通敌叛国的证据。林家毕竟是世代忠臣,没做过的事也不可能有什么罪证。而林昭媛也是咬死了,不承认勾结敌国和巫蛊之事,一时间盘查陷入了胶着。

谢令鸢忆及此,醒来后顾不得见太后皇帝,赶着先去看了林昭媛。

延晖殿的门被缓缓打开,发出吱呀的暗响。

待看清来人时,林昭媛从榻上起身,神色激动万分。她从来没有这么一刻,盼着宿敌到她眼前。

见谢令鸢憔悴的模样,也知道对方比自己更不好过,怕是蜕了一层皮。

“解决了吧?不然料你也没心情来看我。”

尽管高兴,林昭媛还是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兴奋:“你答应过我,倘若我告诉你办法,你就保我性命,现在宫正司在审讯我,林家府上也不知怎样了?”

虽然她视谢令鸢为宿敌,不过谢令鸢的承诺,她还是相信的。她知道谢令鸢不会背信弃义,就像谢令鸢知道她不会误导、陷害自己。

“你真是给我找了大麻烦。林家无大碍,暂时被封府了而已,毕竟受了你牵连……”谢令鸢在她面前坐下,发现林昭媛的神色隐有些不自在:“你是在,愧疚?”

“废话,我虽然不是原主,但我作大死,总不好牵连原主的家人吧?林家要是因为我蒙难,那我罪过就大了!”林昭媛的内疚被宿敌毫不迂回地当面戳破,顿感失了面子,色厉内荏道。

谁料她的宿敌却笑了起来,没有像往日那般互呛。笑得林宝诺越发有点挂不住。

“大概过不了几天,宫正司会对我上刑了。”林宝诺叹了口气,她心情沉重,一点都笑不出来,眼中是忧色畏惧:“我受不得痛,你曾说要救我,怎么救?”

谢令鸢笑声戛然而止,被问住了。林昭媛一事,哪怕只有嫌疑,事态也大,不是她对萧怀瑾吹吹枕边风就能善了的——更何况她魅力不够,无法对着萧怀瑾吹枕边风。

她想了片刻,只好在自己的星盘里找了一下。记得当初在朝阙殿的晚宴上,力杠虎豹,勇救妃嫔,完成了天道任务,还得了几个异术的奖励。一个异术是火眼金睛,结果栽在了林昭媛的禁咒下;她翻了翻,找出了一个【我自横刀向天笑】。

琢磨了片刻,这个技能大概可译为“有种你来打我啊”,无论经受了何等酷刑,都没有痛觉。谢令鸢献宝似的眼前一亮,“我给你个巫术啊,可以抵抗疼痛的。你的事情,我也得向陛下陈情,延晖殿虽然没搜出巫蛊的证据,但晋国国情如此啊,一旦和巫蛊沾了边,宋皇后和太子都废了,更别提后妃了,全族人都要坑进去。就算躲过死罪,少不得软禁个一年半载的。这个巫术你挨刑时用,管它什么铁刷子梳洗、容嬷嬷小黑屋,保证都跟没事儿人似的,特别有革命烈士威武不屈、视死如归的精神!”

林昭媛听她滔滔不绝地自夸,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又听谢令鸢喜滋滋道:“说起来你演了那么多谍战剧,那么多受刑场面,到时候往宫正司的刑凳上一趴,就知道怎么演了,声色并茂、发自肺腑啊。林影后,我相信你的灵魂演技,什么金叽奖,金驴奖,都是你的囊中之物。”

“……那真谢谢你啊,谢影后!”林昭媛气得牙痒痒,皮笑肉不笑地瞪了她一眼。却也知道,谢令鸢已是竭力了,毕竟她没几分话语权。

“受之有愧,不敢当不敢当,林影后……”

延晖殿外,一个小黄门提着恭桶,无声无息地从外面走过。德妃随身的站班内侍被打发得远,守在殿外石阶下,一切都无异样。

待入夜后,宫中内外值守开始轮班。白日经过延晖殿的小黄门对接班的人说了几句话,聊了聊这日渐严寒的天气,便回房去了。与他聊天的小黄门,安静地值守了一夜。翌日午时,杂役出宫送恭桶,他交了差事,也回了屋里。

宫中再怎么欲瞒事,各家在宫内总有眼线,知道宫里似乎闹起了巫蛊案,尚未闹大。

而五日后,出自后宫的消息,也传到了长安某个坊间的院落。

“影?后?”陈留王世子萧雅治坐在凉廊上,细细咂这两个字,只觉内中暗藏玄机无数。

地四跪在地上汇报道:“没错,玄七听力非常,他觉得这事十分要紧,可能隐藏着朝臣都不知晓的内情,便吩咐玄六特意传出消息。”

萧雅治拧眉深思,那双温柔的桃花眼,已经满是深邃。

内线传出的消息,宫中情况,远比他想的复杂,不但有主政的太后,掌管中宫的皇后,甚至还有影子皇后?这是谁的布局?

莫非,影后,才是幕后真正的操控者……但既然有影后,会否有影帝呢?

难怪德妃死而复生后,圣眷日渐隆宠,不但太后皇帝宠信,还能参与北燕的马球战,甚至民间也编排了许多德妃的传说。

先时,他以为这是太后和萧怀瑾的计谋,为了赢得民心,抬举朝廷在民众中的声望。如今看来,未必不是影后的运筹。

林影后被软禁,威胁不大;看来要吩咐白婉仪,牢牢盯紧了谢令鸢。举兵之事已经是箭在弦上,益州等地只差一声令下,临到关头,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

如今距离马球赛,已经过去了二十日有余。晋国与北魏商议的互市条款,也已经尘埃落定。北燕自然是不能将摄政王的亲弟留在长安的,晋国对睿王爷也无甚兴趣,两国默认以互市细款,换回这桩让北燕丢人的赌注。

睿王爷别提有多胸闷了。

摄政王派出百人使节团的任务时,是有图谋九星的打算的。可惜这任务,他未能完成。这在他翻云覆雨的二十几载人生中,尚数首次。

不仅未能完成,更胸闷的是,他们反而吃了痛。他身为使节团的领队,谈判过程都是钉在场上,将所有细则一条条过目、争论,所以……等同于他亲自签了个赎身协议。

这些时日,他脑海中常常浮现出一幕画面,德妃在马球场上,挥舞着青龙偃月刀。这画面挥之不去,每每忆起,心中就无尽惆怅,涌上五味杂陈。

其实临近要离开长安了,他是很想再见见德妃的,可惜这种要求无疑十分逾越,晋国不会同意,北燕也何必讨这份无趣。

偏生他的异母妹妹,北燕公主并不知晓他与摄政王的筹谋,只当这是两国之间军礼的较量,遂对骁勇善战的德妃,产生了无限崇拜之情——

能两招迫得北燕战神下马,还能招呼人心涣散的后宫打比赛,谢德妃,好生厉害!

北燕使节来时傲然昂首,走出长安的路上,则安静了。睿王爷骑着马走在前方,眼前是长安官道两旁的草木丛林翩然退去,耳中是公主和宗女、将女们叽叽喳喳。

听她们说着德妃何等强势,贵妃球艺精绝,丽妃马背舞震撼人心,钱昭仪马语令人措手不及……睿王爷更胸闷了。

至于赫连家的那个将女,在球场上曾与晋国婕妤们殴打起来,随使节团出了长安后,她一路都是偏沉默的。直到公主她们议论起了婕妤们的战力,她才抬起头,插了一句话。

“殿下,我想送个礼物给尹婕妤,当赔礼了,但……”她犹豫了一下,也知道送礼物一事太难。

双方相隔的,不止是千里国土,更是敌国将门的出身差异。送份礼物,怎么送?

送入后宫,会被盘查,送不进去;若送去尹家,落在有心人眼里,无论是赫连家还是尹家,都洗脱不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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