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有点虚虚的,显然心痒痒。
姑娘……
投靠他们一伙流民?
黑七“嘎”的一声失语,赶紧跟着人走了过去。
远远的,他看到一个长得应该算端正的女孩子,蓬头垢面的,穿了身褐色粗麻布短褐,裤腿挽起来几圈,应该是穿了家里男丁的旧衣服,坐在地上哭得抽抽泣泣。
黑七本来还凶神恶煞的,这一下马上又怕自己吓着对方了,他重重咳了一声,尽量放轻声音问道:“我们柳公子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天色这么晚了,怎的不回家?”
那姑娘抬起头来,脸上挂满了泪痕,啜泣道:“家……没有家了……我也不知道在哪里……我跟随兄长,从沧州一路逃难过来,本来想要去广安投靠亲戚,谁知道路上哥哥染了时疫,他怕传染了我,天不亮自己就离开了,把所有的盘缠给我……我钱用光了……过不下去了,也找不到地方……呜呜呜……”
黑七一听女人哭,头皮都要炸了:“我们刚打广安那边过来,地方是知道的,你知道要找的亲戚住在哪里不?”
那姑娘摇了摇头,目光转向黑七身后,有些怔然。
黑七顺着回头,见柳不辞正骑在马上,向这里走了几步。黑七挠着头,劝她道:“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都是汉子,你跟着能做的了什么?”
那姑娘嗫嚅道:“我……我可以做饭,还会帮忙洗衣,我会做很多事的!”她说着这番话,最后却是对着柳不辞说的。
萧怀瑾骑在马上,微微蹙眉,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问道:“你可有名字?”
那姑娘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以前哥哥给我取过,叫依灵。”
萧怀瑾没再犹豫,他的马鞭在空中一甩:“行,那你就跟着吧,这里管你吃喝,你跟着做些事。之后到了其他地方,觉得合适就自己去谋生。”
他说完调转马头离去,潇洒得仿佛毫不挂心。黑七有些意外,一时摸不清柳公子的心思,也只能听命,给依灵安排了地方,叫手下弟兄照看着,自己追着柳不辞而去。
待众人走远,四下的人没有注意到这边,依灵局促地走动着,趁机转到山坡后,轻轻吹了声口哨,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
不消片刻,一只圆溜溜的鸽子从树枝上飞下来,它们受她驯养,常年随在她身边。她将写好的布条匆匆卷在鸽子腿上,拍了拍:“快点回去郦家报信,省得家里人担心。”
信鸽扑棱棱飞走了,郦依灵看着它的身影在空中渐渐成了黑点,转身往流民兵的营地走回去。她目光四下转了一圈,将他们的兵员、粮草收入眼底。
嗯……虽然是经受了一些训练,但比起正轨官兵,还是差了点。
也有些面黄肌瘦的,比不得郦家的私兵。
粮草倒是不少,果然如叔叔他们分析的那般,不太像是为生计所迫,更像是其他目的。
不过不着急,她总能打探得出来,然后……将这伙人的头目一网打尽!
郦依灵的信鸽朝着郦家的主宅飞去。
正飞过山头时,忽然天空中一只巨大的黑影,冲着鸽子俯冲而来!
那是鸽子的天敌——隼!
一时间鸡飞狗跳,几团羽毛在空中飞舞,飘落在了地上。
高高树上,海东青一只爪子按住鸽子,一边将鸽子的肉撕扯下来。
它好久没吃得这么肆意畅快了,这几日,谢令鸢每天放它出去觅食,它飞得快又远,总算是肆意了一把。
。
山头的后方,山道上还有马蹄疾行。
谢令鸢骑在马上,放目望过去,远处,海东青张开双翅,觅食归来。
郦清悟并驾走在她身边,忽然道:“再赶一天的路,明日傍晚就可以到长留郦家的地界上了。”
第九十六章
长留郦家,当年朝中不得志的郦家人,致仕后没有回兰溪,而是在长留一带安身,从此成了兰溪郦氏的分支。对于这个家,郦清悟大概也有近十年没回去过了。
他跟家没缘,除了八岁送出宫时见了郦家人一面,后来游历天下才又在郦家停留了几日,这些年一直漂泊在外,也就习惯了。
谢令鸢听出他口气里的迟疑和疏离,有些不明他的想法。有疑问浮上心头,郦家是他的母族,为什么他和郦家少有往来?
分明也不是个薄情之人啊。
她收回眺望的视线,点点头:“从长留的北方,就可以分头去西魏、北燕,那接下来路线我们要怎么走?”
皇帝陛下至今行踪不定,出了长留就更难寻了。以及来了这边,郦清悟是要回郦家,还是要绕开,三过家门而不入?
“走就行了。”郦清悟笑了笑,掩住了方才的神情,转头看谢令鸢,轻声问道:“想不想去看看?”
对此谢令鸢答应得毫不客气:“去啊,那是你的家。”
“……”林昭媛听得张大嘴,她一拳砸在海东青身上,大鸟痛得叫一声,飞到了白婉仪身边,委委屈屈地倒挂在白婉仪的马上。
林昭媛蹙着眉,只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武明贞没有她那么多心思,这些日子他们天天下榻驿站,或者露宿野外,去郦家落脚也是好的。
郦清悟微微一笑,马鞭指向西北方:“长留这边吏治尚可,没有山匪动乱,可以加快行程。”
长留素来出诗书望族,所以如柳不辞这般的流民山匪,经过此地难免有些惊动。
邙山谷中,燃起了袅袅炊烟,众人已经开始驻扎。
柳不辞有单独的营帐,郦依灵蹲在账外,畏畏缩缩地架起锅,为柳不辞煮饭。
她起身去外面拾柴,目光就势在山中扫了一圈。
挺好,这柳不辞看起来年轻又倜傥,却并不是个金玉其外的草包,他选的夜宿之地也不是随便挑,而是认真勘察过,找了邙山谷的一处高地,是典型易守难攻的地形,布置的巡逻和轮班也很有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