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殿被内卫的紧急通禀而惊醒,何贵妃不及梳妆,听说出了事,素颜无簪一身便服,赶去了前殿。
消息是申国公府送来的,短短的半日,外城便风雨欲来。
——京门统领孙晋成不见了,不知是谁拿了他的手谕,趁京中无人之际,投靠陈留王的一些大小世家便一不做二不休,发动了兵变!
老申国公鼻子一抽,就能闻到这兵变的指向。然而朝中无人,只能派人来通知宫里。
“京门卫已撤退到内城,关闭了内城城门。适才,长安令带人来喊话……”内卫伏在地上,战战兢兢感受着何贵妃身上越来越冷的气势:“……他开出条件,要内城开门投降,老国公已拒绝。”
所以,此刻内城与外城,正处于对峙的局面。
。
何韵致被这消息一砸,蓦然以为自己没睡醒,还活在梦里。
她太平日子过久了,尽管在并州也遇到过紧急军情,却从来没遭遇过生死攸关的皇城兵变。虽然历朝历代,每一朝都喜欢发生那么两三次,可轮到她头上时,仍旧无法接受。
本朝政局虽然起伏跌宕风云突变,但兵变还是第一次。算是终于赶了一把老祖宗的时髦。
殿内一片窒息般的寂静,只闻水滴漏晷的“滴答”声空旷回响。
何韵致敲了敲头,又拍了拍脸,发现这是真的,这不是梦。她再看了一眼莲风,这丫头陪她出过一次宫,人都瘦了一圈,更精神了,正冲着她点头,满眼焦急。
六神无主也就那么一霎,她恢复了冷静,马上连轴吩咐道:“莲风,你去通知各宫,速来重华殿,本宫不管她们睡没睡醒洗没洗漱,都给我拖过来!”
“颜光,你去叫今天当班的禁军统领,让他卸了刀来宫里,我要问个话。”
“传令,宫门除恩光门和含耀门外,其他全都落锁。六宫未经本宫的准,不许随意走动。”
“所有内卫无论是否当值,立即回岗等候发令;禁卫军同。”
宫人们领命去了,何韵致在空旷的屋内坐了一会儿,又坐不住,心绪沸腾着乱。她起身,在殿内来回走动,心想,前几天,姑姑将大伯召入长生殿,密谈了半日,是为了什么?
对方既然是挑在这个时候发动兵变,那姑姑和谢令鸢呢?她们是凶是吉?
何韵致的手抚上胸口,却无法遏制心跳,她们的安危是她首要关心的,她害怕听到这二人的噩耗,任意是谁都不行!
未几,重华殿外有了人声。
何贵妃大早晨的发神经,让所有妃嫔马上来重华殿,后宫各人虽有腹诽,奈何位份没她高,还是要听话,遂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都来齐了。
满堂莺莺燕燕,云鬓偏斜,花冠不整,衣衫半披,个个垂首打呵欠。边耷拉着眼皮盯着地面,边心想,等明天德妃回来,她们一定得告贵妃这个状!
她们无精打采,怒火中烧,擎等着何贵妃准备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来。
“——外头,兵变了。”
何贵妃满心的忧虑,话到口里,却只有这五个字。
怕引起恐慌骚乱。
妃:“……”
嫔:“……”
婕妤:“……”
才人美人宝林御女:“……”
果然是,惊天地,泣鬼神,啊。
她们的呵欠,像是中途被人点了穴,硬生生顿住了,就这样纷纷张着血盆大口,傻在了坐席上。
——我活在梦里?
她们心中不约而同这样问。可梦的触感又这样真实,令人不寒而栗!
引起恐慌骚乱的永远不是语调,而是致命的消息。纵然何贵妃只说了那五个字。
殿内寂静片刻,便如烟花炸开,各种惊问此起彼伏,听在何韵致耳中,乌泱泱的。
丽妃对着坐在她上首的贤妃道:“沈姐姐,你掐我一下,别掐脸,我是不是又被梦魇住了?”她真宁肯是九星又遭遇了一次巫蛊入梦,好歹她一个人担着!
沈贤妃没心思理她。所有人都陷入了自己的惊慌失措中。
“……怎么会,好好的,怎么会兵变呢?”
“太后娘娘呢?满朝文武呢?”
“陛下知道么?”
“不是祭祀吗,为什么会忽然兵变,太后和德妃娘娘还在吗?”
“外城什么时候打进来?内城防得住吗?”
宫内外消息不对称,即便此刻守在内城的京师戍卫,也只通过申国公府上,知道了些内情,更遑论后宫消息闭塞了。
完全猝不及防、不明就里,导致所有人都十分慌乱,没头苍蝇似的猜测外面的事。
何贵妃沉默:“……我也不知道。”她想问,还找不到人问呢,她倒想确认堂姑姑她们的安危。
方才乱声如市的重华殿,随着她这句低落的话,瞬间又安静下来。
部分世家联合发动兵变,这状况与本朝太祖举旗兵变、推翻前朝齐皇室……何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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