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钻营权势, 先帝朝时在“兰桂党争”中作为勋贵党系,逼退了兰溪派沈、郦、陆几家, 四十多岁就干到了吏部左侍郎, 一时风光无俩,这些年却只在原地打转, 眼见着官位是到头了。
原因人尽皆知,如今朝廷中的晋升渠道, 被牢牢把控在汝宁侯以及曹相两党手中,安旭年轻时曾站错队,得罪过汝宁侯;偏生又因结亲的缘故, 不小心得罪过曹相。又不是大世家出身,能与曹相或汝宁侯互利商榷,身为小士族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升迁的可能。
眼见仕途无望,他本来死了心,偏生几年前一次封王进京朝觐,散了宴后陈留王向他示好,许之以重利。
陈留王看人很尖,安旭果然犹豫动了心。
他的前途已经是死水一潭,不妨就赌一把,若赢了便是功臣,陈留王会为他封爵,一朝挤入勋贵阶层,富贵荣华代代相传,门庭赫奕!
成为王谢桓庾之家,哪个寒门或小士族能经得起这样诱惑?若没有机遇,拼几百年也是枉然。眼下陈留王的谋反,便是他安家该牢牢抓住的机遇!
安旭遂决定铤而走险。由于是吏部左侍郎的缘故,他掌管着朝中所有官员的档案、升迁、调用、考核资料,陈留王借着他的手,捏住了朝中不少官员的软肋或把柄,说不得还勾结了其他的党羽。
“但安旭此人,陈留王将他看得很透,让他知道的机密并不算多。”大理寺少卿贺迁呈上了名单,名册上,安旭只交待出了长宁伯的弟弟晁发等人,以及苏祈恩这个埋了多年的钉子。
“他说苏祈恩才是联络叛党的人,因常往中书和尚书台行走,心里大概都是有数的。”
……那有个什么鬼用?萧怀瑾心想,苏祈恩跑都跑了,听说前段时间出现在了陈留王身边,朝廷情报机构几次下杀手都未遂。如今大理寺只能沿着安旭招供的几人线索追下去。
“监察卫报来消息,苏祈恩去了中州叛军那里,想必是与北燕勾结有关,”萧怀瑾揉了揉眉心:“可若人不能羁押回来,都是枉然。”
落地宫灯映出他自哂的脸,没想到和陈留王的谍战,这个昔日的御前总管倒成了个关键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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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姬合唱的相和大曲声调婉转,传出了中州操贤良的军账,在夜空中缭绕。账内此刻既是欢声笑语,又是暗流汹涌。
苏祈恩本来只是在人群中随便扫一眼,看到武明玦的时候,还反应不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蹙着眉头想,这模样必是武修仪无疑的,天底下总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矫揉造作的人。
——但她不是应该在宫里吗?直到他离宫,都没听说过怀庆侯府获罪、女子被充入洗衣院这种惊闻,武修仪能随便出宫么?
。
武明玦以扇遮面,见苏祈恩审视他,那一刻,空气都仿佛凝滞,沉重地压了下来。
等他回过神时,他已经端着酒杯起身,向苏祈恩走去。
边走还边抛了几个媚眼——苏祈恩肯定是认出他来了,只是还处于没想通的状态。
他必须马上动手!
就在苏祈恩皱着眉的片刻功夫,武明玦已经笑靥如花地走近了他,依然是半遮面,明眸善睐,顾盼含情,端得一副娇弱楚楚的情态。
苏祈恩一看这熟悉的对月涕泪对花吐血的样子,更确定自己没认错人,不慎联想到了武明玦在宫宴上支棱着公鸭嗓,抛着媚眼唱“张家姑娘十七牙八,没有兄弟没有娃”……登时又倒足了胃口。
他眯起眼,心头警觉起来,那酒也醒了三分,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一旁操贤良。
操贤良看似并不知情,甚至未察觉到这里的暗流汹涌,满眼都在怀中美女身上。
“来人!”苏祈恩大喊一声。
他正要吩咐他们拿下武明玦,下一刻,却全身一麻!
那身子瞬间软软的,他想出声,却连张口的力气都失了,嘴唇张张合合,视野里只有武明玦袖中的银针,随即眼前一黑。
他趴倒在酒桌上,昏沉沉睡了过去。
歌舞声依旧丝竹悦耳,没有人看见方才发生了怎样惊险的一幕。
武明玦左手藏回袖中,指缝里夹了两根绣花针。
针藏在衣缘里,入军营时搜身没搜出来——即便被搜到也不会奇怪,女子刺个绣很寻常。
绣花针上淬了劲道很强的蒙汗药,原本以备不测。方才苏祈恩看过来时,他就起了动手之念,毫无犹豫。飞针刺入苏祈恩的睡穴和百会穴,蒙汗药瞬间生效。
想来还有点后怕,要是针的准头偏了那么一丝半毫,让苏祈恩喊出了后半句,他恐怕就只能杀出中账了。
操贤良听苏祈恩喊人,视线射了过来,目光锐利。
武明玦含情凝睇看向他,深情款款又百般委屈:“大人这就不胜酒力了,奴家还没来得及敬酒呢……大人莫非是瞧不上奴家……”
幸好他已经过了变声期,虽然捏起嗓子还是声音难听,但总不至于辣耳朵。
操贤良放下酒杯,起身走过去。
武明玦倒退两步,指缝里的绣花针蓄势待发,盯准了他胸口大穴。
操贤良推了推苏祈恩,掀了下对方眼皮,见他已经昏睡过去,不屑地笑了笑——阉臣就是阉臣,动不得女色也胜不了酒力,不过就是给陈留王奴颜媚骨罢了。
虽然是这样想着,他依然吩咐左右副将:“来人,将苏大人送去他的睡账歇息下,要好好伺候着,警醒一点!。”
“是!”左右领命,将苏祈恩搀扶了下去。
武明玦松了口气,收起绣花针。
操贤良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脸上,登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艳,透出直白炽热的欲望。先前他怀中的美人走来,柔媚无骨地扑入他怀里:“大人……”
温香软玉在怀,魅惑香气扑鼻,操贤良一腔邪火汇聚下腹。公孙止给他找来的,真正是国色生香,勾引得他蠢蠢欲动,什么相和大曲清商大曲乐府词,此刻都成了杂音缭绕,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脖子以下不能描述,便搂着他最喜欢的两个美人,醉醺醺喊道:“公孙止!公孙止!”
既然宴请的宾客都已经不胜酒力去睡了,这场洗尘宴也没有必要再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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