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心头微微一松:“可是臣妾也快不年轻了。宫里颖嫔、忻嫔、晋嫔、庆嫔都比臣妾年轻貌美,皇上怎不多去陪陪她们?”
皇帝醉意深沉,口齿含糊而缓慢:“她们是貌美,但是美貌和美貌是不一样的。颖嫔是北方胭脂,忻嫔是南方佳丽,晋嫔是世家闺秀,庆嫔是小家碧玉。而你,令妃你……”他伸手爱惜地抚摸嬿婉月光般皎洁的脸,“你跟如懿年轻的时候真是像。有时候朕看着你,会以为是年轻时的如懿就在朕身边,一直未曾离去。”
嬿婉仿佛是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这样猝不及防,打得她眼冒金星,头昏脑涨。她只觉得脸颊上一阵阵滚烫,烫得她发痛,几欲流下眼泪来。她死死地咬住了嘴唇。那样痛,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抵抗皇帝的话带给她的巨大的羞辱。嬿婉原是知道的,她与如懿长得有些像,但是她从不以为那是她得宠的最大甚至是唯一的原因。她懂得自己的好,她懂得的。可是她却未承想,他会这样毫不顾忌,当着自己的面径直说出。
他,浑然是不在乎的,不在乎真相被戳破那一刻她的尴尬,她的屈辱,她的痛侮。
有夜风轻叩窗棂,她的思绪不可扼制地念及另一个男子。曾经真正将她视若掌中瑰宝的、心心念念只看见她的好的那个男子,终究是被她轻易辜负了。
而眼前这个人,与自己肌肤相亲,要仰望终身的男人,却将她所有的好,都只依附于与另一个人相依的皮相之上。
她看着醉醺醺的皇帝,忍不住心底的冷笑。如懿?他就是那样唤皇后的闺名。他唤颖嫔、忻嫔、庆嫔、晋嫔,还有自己,令妃,都是以封号名位称呼,全然忘记了她们也有名字,那些柔美如带露花瓣般的文字聚成的名字。
原来她们在他心里,不过如此而已。人与人啊,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轻吁了一口气,以此来平复自己激荡如潮的心情。她擎起酒杯,默默地斟了一盏,仰头喝下。酒液虽有辛辣的甜蜜,入口的一瞬却是清凉。她又斟一盏,看着白玉酒盏玲珑如冰,剔透如雪,而那琥珀色的酒液,连得宠的忻嫔和颖嫔也不能一见。唯有她,伴随君侧,可以随意入喉。
她这样想着,胸口便不似方才那般难受。皇帝只醉在酒中,浑然不觉她的异样。嬿婉想,或许在深宫多年沉浮,她已经学会了隐忍,除了笑得发酸的唇角,自己也不觉有任何异样。
皇帝爱怜地望着她:“朕看着你,就像看着如懿当年。可是你的性子,却比如懿柔软多了。如懿,如懿,她即便温柔的时候,也是戴着清刚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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