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话,却听阿箬在外道:“小主,海常在过来了。”
如懿忙让了海兰进来,海兰一进来便笑意盈然,道:“听说姐姐新得了个儿子,我赶紧过来看看,恭喜姐姐了。”
如懿笑道:“大喜。谁也不承想突然召了我去,原有这样的福气等着我。”
海兰让叶心抱过两匹青缎道:“我那儿也没什么太好的东西,寻了两匹缎子出来,给大阿哥做件衣裳。”
如懿眨一眨眼,永璜便明白了:“多谢海娘娘。”
海兰笑着道:“真个懂事的孩子。难怪大家都喜欢你。”
如懿笑吟吟道:“这么喜欢孩子,就该自己赶紧生一个了。”
海兰唇边的笑容骤然凝住了,像一朵骤然遇到了严霜的花朵。片刻,她黯然道:“我若有了孩子,也不能自己抚养。连纯嫔这样高的位分都逃不脱这些苦楚,我还能怎么样?与其到时母子生离,还不如一个人清静些。”她勉强一笑,“何况如今这个样子,我哪里能指望自己有身孕呢。”
如懿被她无声的感伤蕴染,勉强笑着搂过永璜道:“幸好如今有永璜在,日子也好过些。”
海兰稍稍欣慰:“也。有个阿哥在身边,论谁也不敢随意欺负你了。”
正说着,外头忽然热闹起来。如懿隔着霞影纱往外一看,却内务府的主事太监秦立带着一位乳母并十几个太监捧着抱着一堆东西来了。
阿箬在外冷嘲热讽道:“哎哟!哪阵风把秦公公招来了,这么多人和东西,做什么呀?”
秦立满脸堆笑,恨不得眼缝里也挤出笑意来:“说了,娴妃娘娘有了大阿哥,宫里得多添置些东西。这不,内务府赶紧给挑了上好的东西来了呢。”他说罢便探头,“娴妃娘娘和大阿哥呢,我去请个安。”
阿箬伸手一拦,不客气道:“可不敢让你进,你可咱们延禧宫的债主,欠着你千儿八百两银子呢。咱们得找个神位把您供起来才好。”
秦立有些难堪,讪讪地赔笑:“阿箬姑娘,那天我喝醉了说胡话呢,姐姐您别往心里去!”
阿箬叉着腰嚷嚷道:“姐姐,谁你姐姐?我你姑奶奶,由着你克扣延禧宫到今天!你去回的话,这些东西咱们不敢收,全当还给你秦公公的债务!我还要去内务府找总管大人问一问,有没有欠条写着的,我要拿去请瞧瞧。”
秦立吓得脸都白了,连连作揖打躬地告饶:“姑奶奶,好姑奶奶,您饶了我吧。我那犯浑胡说,您看,这两个月内务府欠了延禧宫的东西,奴才我足足加了倍儿才敢来的。还请姑奶奶笑纳了。”
惢心听着阿箬为难他们,正想出去劝,如懿摆摆手,轻声道:“内务府的人狗眼看人低,由着阿箬闹一闹也好。咱们听着别过分就。”
海兰笑道:“可不,这两个月咱们真委屈够了。”
秦立讨饶了许久,阿箬才消停了些,由着他一一说了拿来的东西,殷勤地在一旁奉承。
秦立道:“原先伺候大阿哥的人都被打发了,这大阿哥从小的乳母苏嬷嬷,所以留了下来在延禧宫跟着照顾大阿哥。”
旁人听得这一声还好,大阿哥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往如懿怀里缩了缩。
如懿即刻明白:“她你的乳母,却待你不好,不?”
永璜低头片刻,眼里噙着泪花道:“我想不明白,别的奴才也罢了,苏嬷嬷跟着我那么久,为什么也这么待我了?饿着我,冻着我。”
如懿低低道:“人心会为了利益变,只有亲情才不变的。”她拉过永璜的手,“走,我也去看看,你的乳母个什么人物?”
如懿牵了永璜从暖阁走到正殿坐下,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从人群后走出来,见了永璜便喜笑颜开,伸手扑过来:“我的好阿哥,原来你先来了,叫嬷嬷我好找呢!”
惢心蹙眉道:“你什么人,当这儿什么地方,见了娴妃娘娘居然这般不尊重。”
那乳母吓了一跳,打量了如懿两眼,忙赔笑道:“娴妃娘娘万福,奴婢永璜的乳母苏嬷嬷。”
如懿当下皱眉道:“永璜这个名字也你叫得的吗?没上没下的!”
那乳母怔了一怔,不情不愿改口道:“,大阿哥。”
如懿听她改口改得快,便也罢了,淡淡道:“你照顾大阿哥多年,以后还辛苦你了。”
苏嬷嬷满口笑道:“大阿哥自幼奴婢奶大的,什么都听奴婢的。日后娴妃娘娘若要管教大阿哥,一切都跟奴婢说就了。”
如懿知苏嬷嬷永璜的乳母,自幼带着他的,如今看她这般倨傲,倚老卖老,也不觉含了怒气:“你若能管教大阿哥,就不会连大阿哥衣食不周受了伤都不知道。你仔细告诉本宫,去年冬天大阿哥两次着了风寒,为什么?又为什么绵延两月都未痊愈?若不你们这帮奴才懈怠,大阿哥会这般可怜!”
苏嬷嬷倚仗着自己的身份,便倔强道:“大阿哥着了风寒自他自己贪玩不爱多穿衣裳,又不肯好好吃药。奴婢虽然贴身照顾,但哪里能时时刻刻都照顾到?”
永璜倚在如懿身边,神色凄苦而畏惧,轻轻摇了摇头:“母亲,不这样的。”
如懿突然一怔:“永璜,你叫我什么?”
永璜的声音虽轻,却极坚定,他重复了一声,望着如懿的眼睛唤道:“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