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面色变了又变,两颊边的肌肉微微抽搐着,仿佛有惊涛骇浪在他的皮肉之下起伏而过。良久的静默,几乎能听到众人面上的冷汗滴滴滑落于地的声响。火盆里的炭火熊熊地燃着,芒芒的火星灼烧了人的眼睛,偶尔“哔啵”声轻响,几乎能惊了人的心腑。
皇帝的声音极轻,像是疲倦极了,连那字句,都是极吃力才能吐出:“十三阿哥赐名永璟,乃朕嫡子,朕心所爱.然天不假年,未能全父子缘分.追赠十三阿哥为悼瑞皇子,随葬端惫太子园寝。”他顿顿,“众接生人等,照料皇后生产不力,律出宫,永不再用。钦天监监正,妄言乱上,污蔑皇后,革职,杖毙.”他说罢,遽然起身离去,衣袍带起的风拂到海兰面上,她无端端凛,只觉拂面生寒。
海兰膝行两步,跟上皇帝道:“皇上不去看看皇后娘娘么?”
皇帝的脸对着殿外熹微的晨光,唯余身后片暗影,将海兰团团笼罩:“皇后生产辛苦,愉妃好好陪陪她吧,也叫江与彬好生照料.联累了,且去歇歇.十三阿哥的事,你缓缓告诉她吧.”
海兰还要再说,阵冷风卷着雪子飕飕扑上身来。半晌,人都散尽了,连江与彬都赶去了如懿殿中伺候。她木然地在殿门前,身子无力地倚靠在阔大的殿门上,任由生硬的檀木雕花生生地硌着自己裸露的手腕,浑然不觉痛楚.
叶心赶忙扶住她道:“小主,您别在风口上,仔细伤了身子。”
海兰吃力地摇摇头:“姐姐又个孩子没了,这样不明不白地,不知姐姐知道了,会伤心到何种境地。”
叶心将个画珐琅三阳开泰纹手炉塞到她手里,替她暖上了,道:“小主关心皇后娘娘也得留心自己的身子啊,否则还有谁能陪着皇后娘娘劝慰呢?往后的日子,还靠小主呢。”
海兰望着外头雪子纷扬洒落,那丁丁细白冷硬的雪子落在殿外的青石地上,敲打出“咝咝”的响声.那雪白色看得久了,仿佛是钻到了自己的眼底,星星的冷,冷得连满心的酸楚亦不能化作热泪流出。
也不知过了久,她雪白而模糊的视线里终于有旁人闯入,那是闻讯匆匆赶来的绿筠和忻妃。
忻妃尚未来得及走近,已经满脸是泪,泣道:“为什么保不住?为什么都保不住?”
绿筠连忙按下她的手,劝慰道:“忻妃妹妹,这个时候别只顾着自己伤心了。”她四下张望转,忙问海兰:“皇上就这么走了?”
海兰默默点头:“只叫我陪着皇后娘娘。”
绿筠本就憔悴见老,急之下皱纹深:“皇后娘娘还不知道吧?若是知道了,可这么好呢?”她似乎有些胆怯,然而见周遭并无旁人,还是说道,“皇上不在,可不大好啊!”
忻妃雪白的牙齿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