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下手颇重,她的发鬌散了大半,凌乱地垂落耳边。泪眼蒙昽里,望出片雪色清寒,“皇上为何如此疑揣测?”
皇帝舌底沙哑,粗戾道:“朕疑?你自嫁与朕,便知朕不会落到民间去守着个女子终老。那么你所揣想的不是旁人么!”
如懿喟然长叹,“皇帝渴望见到宫外的女人是怎么样的,就可以寻来这么莺莺燕燕,敢舞喧扰。臣妾不过叹句羡慕民间夫妻静和,皇上便要掌掴臣妾,是何道理?”
“没有道理,朕即是道理!朕这生,少年丧母,中年丧妻失子,内有太后,外有朝政,朕有几日过得平安喜乐?如今朕稍稍畅快适意,你便诸阻挠。这两掌便是告诉你,哪怕今日你是朕的妻子,朕的皇后,你也是朕的奴才,不可违逆朕,反抗朕!”
她望着他,像望着个全然陌生的人,颗心反而定了下来,有着落处。
她曾经那样思念他,思念她的弘历,在过往青葱狂热的岁月里。潜邸庭院深深几许,她自清晨他离开便独坐西窗苦苦守候,直至黄昏。外头直落着绵绵的春雨,不曾稍停。她知道的,那是天地间的思念,如她般。等她终于听见了黄铜门环轻轻叩动,颗心随着那扇门的开启,如那个进来的颀长的身影般,盼来了天光明媚。
那是朝朝暮暮的平静与安乐,于风雨中,盼得君回。
可眼前人,早不是彼时人了。两两相望,唯余失望。
曾经深深眷恋,是因为心里会快乐;而今爱恋弥散,是因为这样才不那么痛苦。
皇帝弯下身来,俯视着她,似要从她面上探寻分辨出什么。他的气息温热地拂在脸上,是夏日雨后的潮腻,“如懿,这几年来你直不高兴,直违逆朕。这次若非肤执意要你随行,只怕你也不肯随朕南巡。朕直在思量,你对朕这般冷淡,是从你心里有了别人开始,还是那人死后?若是为着那人的死,他的死可是你命愉妃去的,朕可没有想他死。”
如懿黯然,灰败了神色,道:“人已作古,连当年所谓的情事也是流言揣测,莫须有之事。皇上却认定了臣妾做过,耿耿于怀,直不肯放过。”
皇帝凝视着她,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眼皮,轻声道:“如懿,你看着朕的眼睛里全是寒气,冷冷的。朕这样被你看着,冷得受不住。”
他的手抚上她被岁月无声侵烛的肌肤,他的眼底是疏星朗月般的微光,“如懿,你久没对着朕笑了?”
如懿无声地扯了扯嘴角,牵出个看似圆满的笑涡,“臣妾会笑。”
皇帝端详,不宽失望,“你不是真心高兴,朕看得出来。你从前笑起来,不是这个样子。”
如懿仰着脸,看着他的眼睛。她曾最爱他的眼睛,黑白分明,仿佛会把她永远深深藏在眼底,“皇上,已经没有从前了。岁月如大江东水,哪怕贵为天子,也不能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