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子承看向七宝,淡道:“我把帕子落在王恒的马车上,你去给我取来。”
“好嘞!”七宝欢快地掀开帘子上了马车,刚一踏上去,又追过头问众人,“这车上不会有赤焰的鬼魂,一会儿把我变不见吧?嘿嘿,应该不会。”
话落,躬身进去,帘子自然而然地放了下来。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里面传来一声惨叫。
流风飞一般地奔向马车,掀开了帘子,但颜博与红菱惊讶地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了!
二人又绕到马车后,仔细看七宝是不是从后边儿溜走了,但草地上,没有行走过的痕迹。
“哈哈!我在这里啦!”
身后,又响起了这样的字眼,说话者是一脸得瑟的七宝。
颜博怔住了:“你……你是从哪儿变出来的?”
“姐夫,你看。”华珠领着颜博来到马车前,敲了敲两侧的木板,声音略有不同。华珠摸到右侧的一个小钉子,轻轻一拉,一面光亮的镜子成对角线,将车厢切割成两个三角体,“这是个镜子魔术。王恒当时就躲在镜子后,但太子从前面看,会觉得马车内空无一人。然后颜大人再将太子引到车后查看,此时,王恒就从车前下地,拐进斜对面的巷子里离开。”
“这么邪门儿?”颜博俯身,对着镜子照了一眼,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自己的脸,他吓得差点儿一屁股倒在地上。
廖子承似是忆起了过往,眸光深了一分:“它的主要成分是石英,后面的薄膜是丹砂。”
颜宽捏了捏眉心,说道:“这是冷柔在三爷的书房发现的,他一直保存得很好,我想,或许是哪个很重要的朋友送的。”
颜博低下头,满脸忧郁:“可是,我想不通。照你们这么分析,三嫂和王恒都是自愿离开的,不管父亲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三嫂是儿媳,无条件地配合他勉强说得过去,但王恒呢?”
华珠就说道:“这得问王恒与舅舅达成什么协议了。”
颜宽再度苦涩一笑,真是瞒不过这些年轻人啊:“他贪污了朝廷发放的赈灾款和抚恤金,又得罪了新任提督,怕廖提督趁机毁了他官路,他得想法子把漏洞补上,但那么大一笔钱银,短时间内王家凑不出来。我知道他的事儿,就找上了他。”
琅琊最有钱的家族就是颜家,除开颜家本身的财力,燕王府、襄阳侯府、尤家,也不知塞进了多少令人眼红的嫁妆。
“太子……也没死?但我看见他烧起来了!冷柔和王恒倒也罢了,起码是完好无损地呆在一个地方儿。可太子着火了!一个人被烧成那样,应该……应该是真的死了吧?”颜博颤声问。
“这个模仿起来有误伤的可能,就不给你演示了。我只能告诉你,当时燃放在太子身上的是低温火,用酒精造的。”廖子承打了个手势,流风熄掉了现场所有的灯笼。
借着稀薄的月光与星光,众人看见华珠一点一点地朝对面走去。随即,华珠用双手做了一个抚摸的动作,再一躬身,头、脚、背先后消失,直至完全不见。
“啊——”颜博按住脑袋大叫,“二妹去哪儿了?”
廖子承走到那边,仿佛凭空一抓一挥,空气里响起布幕鼓动的声音,华珠娇丽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暗沉无边的夜色中。
“你看到太子消失,实际上是有了抓着他从缝隙中滚入了幕后。当时他着了火,为怕布幕烧起来,所以将布幕提前淋湿。这也是为何,屋檐上会有很多水渍。趁着我们赶过去检查的空挡,那人又用湿的布幕裹住太子,灭掉他身上的火,再迷晕他、扛着他离去。”
颜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难怪你说事情可能没我们想的那么复杂。果然,都是非常简单的道理,哎呀,怎么……怎么我就是没看出来?”
廖子承又看向颜宽道:“支走流风,也是为了让太子的消失变得更顺利,是吗?”
颜宽并未否认:“是的。”
“这么说……太子也是自愿离开的?”颜博惯性思维地问。
华珠摇头:“他是唯一一个真正的受害者。”
倒霉的赫连笙,这会子不知道被扁成什么熊样儿了。
“唯一?”颜宽似是而非地笑了笑,看向华珠道,“你没做过母亲,所以不知道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面前,而无能为力的痛苦。”
华珠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看颜博,颜博也是一头雾水,又看廖子承,他似乎会意了。
华珠问:“怎么讲?”
廖子承反问:“记得柳昭昭怎么跟你说颜三爷的死因的?”
这个她记得,柳昭昭说“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我们都以为双方是登堂入室,就争执了起来。他看到桌上的盒子与地图,两眼放光,说只要我肯把地图给他,他可以不计较我的罪过,甚至送我一座更大、更富丽堂皇的院落。认识梅庄地图的人可不多,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并且志在必得了,怎么办?我不能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他。所以,我表面答应,告诉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暗地里,却买通了江湖杀手,打算杀掉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中途会突然冲出一伙强盗,夺走了我的盒子。后面经过调查,才知那是一群海盗。”
然后,颜三爷主动请命剿灭海盗,赫连笙批准,并任命他为琅琊水师的提督。颜三爷重创了海盗,将他们逼出北齐海域。凯旋之际,却因船身起火,被烧死在了海上。
但他临死前,将一个很贵重的盒子寄给了王三爷。
华珠猛地一惊,以颜三爷与廖子承的感情,一定会更愿意亲手交给他。之所以寄给王三爷,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而罪魁祸首是……赫连笙?!
柳昭昭是知道的吧?却选择了将这个秘密带入坟墓。
颜宽捏紧了拳头,双目发红道:“他靠着我儿子的军功在朝中迅速树立了威名,转头却又要了我儿子的命!他在京城我动他不得,可上天垂怜,居然让他来了琅琊,我焉能不为自己的儿子报仇雪恨?!我不信鬼神,但有时候又觉得老天爷的确存在。吴旭平、杨忠、陈汉、刘长隆,这几个家伙,就是太子的爪牙,他们害了我儿子,就活该被剖尸!活该被挖掉内脏!”
满月案的四名受害者,竟是害死颜三爷的帮凶。
华珠又想到赫连笙是以满月案为借口来的琅琊,于是问向颜宽:“这么说,他们几个也是你杀的?”
“我倒是很想杀掉他们,一直都想!但我不仅是颜澈的父亲,也是颜硕他们的父亲,我有我的职责,我不会赔上他们的命去为颜澈报仇。”
的确,诛杀四名重要官员,一旦定罪,是要被抄家灭族的。但如果不是颜宽,又是谁,那么巧地杀了那些与颜三爷有仇的官员呢?华珠想不通,就问:“这次呢?舅舅你这次不怕连累家人了?谋杀太子,是株连九族的罪名。”
颜宽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强的哀戚,叹了叹,苦笑:“这一次的失踪案,我设计得天衣无缝,如果不是你们两个识破了个中关键,朝廷一定会以鬼神作案来定夺,不是吗?”
一切都计划得完美无瑕,谁能料到廖子承会以水师提督的身份出现在了琅琊?他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是以,抱着一丝廖子承或许也不会识破的侥幸,硬着头皮做了。
“太子妃寿辰那天,众千金在李府献艺,婳姐姐的剑突然断裂飞出,我想知道,是不是舅舅你做的手脚?”她曾经以为是颜姝误打误撞令颜婳出了洋相。
颜宽先是一怔,随即仰天,深吸一口气道:“是我。”
他这么厌恶太子,又怎么会允许女儿成为太子的妃嫔?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阻止了长女,次女却恬不知耻地爬了太子的床!
真是……造化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