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跟着叔父在明德堂里头呢, 工匠们从新给明德堂上了漆,家里的小厮正爬高上低的挂红绸呢!”
徐娴把花瓶放在了花格上,才把话说完, 就听见外头一众人往松鹤堂来的声音,婆子们正在商议明儿去鼓楼大街迎亲的事情,徐思安也在其中。
老太太清闲了许久, 如今赵菁不在,又是张罗徐思安的婚事,她也不得不忙碌了几分起来。好在张妈妈将原先在侯府张罗过事情的几个年长的老妈妈复用了起来,这些人最懂这里面的规矩,虽然对徐老太太还有几分怨言,如今也因着张妈妈的面子,一心一意的替侯府办事儿。
“老太太,外院的桌椅板凳都已经备好了,这几日庄子上送来的菜也都齐全,牲口肉菜怕天热坏了,都是昨儿晚上才开始宰的,都用窖冰冰好了,够侯府里外三天的流水席。”管事的婆子们虽然有些年月没出山了,可侯府如今的阵势,比起前朝原先的主家,那也算是简单的了,人人都心中有数,保准万无一失。
徐老太太听着却还有些云里雾里,她当年嫁给老侯爷不过就是一顶小轿子就抬进了门,连宾客都没几人,她原也想着等着老侯爷进房揭红盖头,可谁知道外头连个招呼的人也没有,她只好自己揭开了盖头来,跟着老侯爷一起招呼亲友。可如今一眨眼几十年过去了,她那老一套如何有用?几天的流水席她不管,她只管着明儿谁去把赵菁接回来。
“张妈妈,要不然明儿你一早过去吧,你是咱们府上的全福老人,你去帮我把这儿媳妇迎回来。”徐老太太说着还要朝张妈妈行礼,被张妈妈笑着扶了起来道:“老太太放我过去?那老奴可当真过去了,老太太您身边可没人服侍了。”
徐老太太闻言便笑了起来道:“我原先也不爱叫人服侍,房里还有那么多的丫头片子呢,她们就服侍不成了?”
众人说着已经入了松鹤堂的正院,徐思安跟在众婆子的身后,脚步稍显缓慢,小丫鬟在门口唤了他一声,他停下了脚步,等着门口的小厮进来,在他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徐思安点了点头,挥手让他离去,前面徐老太太没见着他的人影,回过头来找他,见那小厮一溜烟的就跑了,只拧眉道:“安哥儿,你明儿都要大婚了,今儿还忙些个什么?还不快进来,咱好好商议一下明日迎亲的事情。”
徐思安在众人面前向来冷淡严肃,被徐老太太这样宠溺的喊了一声,一众与他不太熟识的婆子们便都窃窃的笑了起来。原来自家侯爷平常看着有几分骇人,在老太太跟前竟是这样被捧在手心里宝贝着的。
徐思安顿时觉得耳根有些热,清了清嗓子道:“母亲,方才兴隆庄上的人来了口信,说孙妈妈一家回老家兖州去了。”
徐老太太听了这话先是一惊,随即便淡淡的“哦”了一声,叹了一口气道:“她回去了就回去吧,只可惜没能喝了你的喜酒再走。”
张妈妈瞧着徐老太太的神情,她虽然嘴上说可惜,眼神中当真还没多少可惜的意思来,她便笑着开口道:“外面热,厅里头凉快,老太太和侯爷还是坐到厅里面议事的好。”
徐老太太平常虽然喜欢热闹,但都是和孩子们瞎哄,像如今被这么些个婆子围在厅里的时候,还当真不多。她瞅着在厅里站着的婆子们,吩咐丫鬟道:“给这些老妈妈们搬凳子,上茶!”
张妈妈听了这话便笑了起来,忙扶着老太太坐下了道:“老太太您坐下吧,我们都习惯了站着回话了,哪里还用坐着,我今儿让她们过来,主要是把明后几天的事情都和老太太您说一声,省得到时候您不清楚。”
徐老太太听了这话心里直犯怵,看着张妈妈道:“我不清楚我能在房里躲着不?”
张妈妈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只摇了摇头,指着站在自己身边略年轻几岁的一个老妈妈,向徐老太太介绍道:“老太太,这是吴妈妈,外头周管家的媳妇,明儿就让她陪在您老身边,那些个亲友家来人外头都会报唱进来,您不认识的,问吴妈妈一准就全知道了。”
吴妈妈便笑着向老太太行了礼。接着便是各处掌事的几个妈妈,也都和徐老太太交代了明儿的章程。什么事情找什么人,什么客人哪些人迎,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有徐思安在场,众人脸上都怀着笑,却也不敢造次,都规规矩矩的站着。徐思安瞧着事情都安排妥帖了,他也有些坐不住了,抬起头往徐老太太那边看了一眼,谁知徐老太太却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徐思安这下也没辙了,只沉着声对吴妈妈道:“吴妈妈明儿辛苦些,好好陪在老太太的身边。”
吴妈妈见侯爷亲自点了自己的名字,只忙福身应是。在场的老妈妈们也知道老夫人是不管事儿的,都跟着吴妈妈一起应下了,大家伙才从松鹤堂退了出去。
瞧见厅里的人散了,双胞胎从里间跑了出来,两个小家伙不约而同都猴到了徐思安的身上,抱着他的脖子问道:“舅舅舅舅,明儿我们就有舅母了是吗?”
徐思安拿胡渣去扎他们嫩嫩的小脸,齐嘉慧被扎得没的地方躲了,便撒开手跑到徐老太太的怀中,仰着脖子对徐思安道:“舅舅最坏了,就知道欺负我们,你有本事明儿也用胡渣去扎舅母去!”
徐思安听了这话摸了摸下巴,想起赵菁被自己蹭过的地方,那白皙的脖颈泛着粉色的珠光,便觉得有些口渴了。
他端起茶盏低头喝茶,忽然听徐老太太在一旁道:“你们放心,你们舅舅一准天天晚上都欺负你们舅母,一直欺负到你们舅母怀上了你们的弟弟妹妹之后……”
徐老太太的话还没说完,徐思安刚含到嘴里的一口热茶就喷了满地,呛得他满脸通红的。还坐在他怀中的齐嘉宝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瞧见徐思安面红耳赤的,便伸手替他顺了顺背,好奇道:“舅舅,为什么你要晚上欺负舅母?白天不能欺负吗?”
徐思安听了这话脑仁都疼了起来,看来是时候让齐嘉宝去前院开蒙、给齐嘉慧和徐娴再请一个女先生了。不然再这样在徐老太太跟前养下去,怎么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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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八确实难得的一个良辰吉日,一连几日的梅雨天气偏在那一日停了雨,好在前几天都下着雨,今儿一早便是出了太阳,也没有几分暑气。侯府请来的喜娘天还没亮就已经到了鼓楼大街,赵菁被袁氏等人围在了梳妆台前,小小的房子里挤满了看热闹的街坊。
前一天还有宫里送来的添妆,几大箱子的礼都堆在了院子里的葡萄架下。赵勇怕家里遭了贼,请了好几个街坊,在院子里守了一宿。喜娘化妆的手艺非凡,匀上香粉,画上了黛眉,将赵菁两腮打上了红艳艳的胭脂,赵菁原本就秀美的脸颊顿时多了几分□□,越发就端庄了起来。
张妈妈给喜娘递上了凤冠,笑着道:“赵先生可真好看,一会儿侯爷瞧见了,只怕眼睛都要直了。”
赵菁听了这话脸上便**辣的,不过如今脸上着了胭脂,便是脸红别人也瞧不见了。她在绣墩上做了足足有一个时辰,身上都有些酸乏了起来,扭头问张妈妈道:“妈妈你怎么过来了,老太太身边没你服侍着怎么成?”
张妈妈今儿特意穿着一件铁锈红的褙子,打扮的很是喜庆,听了赵菁这话,便笑着回道:“老太太说今儿不用我服侍,昨儿就准了我的假,只让我今天好好的把侯夫人迎进侯府便好了。”
街坊们一听赵菁进府就是当侯府人去的,个个都欢喜的不得了,一早就忘了年初她被沈家退婚的事情,笑得何不拢嘴,向袁氏贺喜道:“赵家嫂子,这下你们家姑娘可熬出头了!侯夫人那得多厉害?比宫里的娘娘也差不了多少了吧?”
袁氏听了这话很是受用,心里却还不屑道:咱妹子可是连宫里的娘娘也看不上的主呢!
☆、第119章
这房里又小,又没有个窖冰, 一二十人围着可不就热得透不过气来了, 张妈妈瞧着赵菁才上了大妆的额头上已经细细密密的渗出了汗来, 笑着对众人道:“大家伙去院子里坐一会儿吧, 等侯府迎亲的队伍来了,一路上都有喜钱,大家也可以往外头看热闹去!”
街坊们想起上回徐老太太在巷口撒钱的事情来, 纷纷都喜上眉梢,一个个也就不围在了这小房间里了, 往外头去看侯府的轿马来了没有, 只有袁氏还站在房中。
张妈妈估摸着她们姑嫂两人还有话讲, 便也随着众人到了门外。赵勇请了鼓楼大街上专门帮人张罗红白喜事的锣鼓队,一行人坐在门口吹吹打打,好不热闹。院里院外都已经摆满了要抬出门的嫁妆,只留了门口通过来的一条小道儿, 专门是等着新郎进来迎亲用的。
赵菁这会子已经穿好了红嫁衣,八幅裙上绣着鸳鸯戏水、并蒂莲花、龙凤呈祥等各种图案, 都是袁氏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赵菁看了一眼袁氏, 又看了一眼在门外忙着招呼客人的赵勇,心下又涌上了几分感动来。亲不亲的有什么关系呢,人最重的, 从来都是这份心思。
袁氏拉着赵菁在铺着大红锦被的床沿上坐了下来,算不上白净的脸颊上透出几分微红来,拉着她的手道:“我一小就没了爹娘, 有些事情也没人教我,我也不知道你明不明白,只是你进去服侍的是个侯爷,万一……万一惹的他不高兴了,咋整?我想着……要不然我还是同你说个一两句才好!”
袁氏说到这里脸已红到了耳根,赵菁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她自己毕竟还是个黄花闺女,总不能承认自己知道那些事情,便任由袁氏靠到她的耳朵边上,支支吾吾的说了起来。
赵菁一边听一边暗笑,等袁氏说完了,她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谁知袁氏竟拉着她的手问道:“我刚说了啥,你都记住了没有?”
赵菁其实压根没听清楚,因为袁氏实在说的有些隐晦,可她还是点了点头道:“多谢嫂子教导,我记住了。”
袁氏看着就觉得不靠谱,拧着眉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我刚都说了啥?”
赵菁闻言就涨红了脸颊,轮到自己支支吾吾的不知说什么好了,袁氏看了她这幅样子只忍不住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又凑到她耳边道:“就是……就是他那东西……放到你那儿……疼一下,就过去了!”
赵菁这回总算是听明白了,可袁氏这话,若不是赵菁原本就知道她说的是个什么“东西”,凭她再天资聪慧,只怕也是猜不出来的。
赵菁忙一脸受教的点了点头,只听见门外的锣鼓唢呐声越发就清脆了起来,一抬抬的嫁妆已经在院子摆开,大门口几个婆子欢天喜地的从外头进来,扯着嗓子喊道:“侯府的花轿来了!抬嫁妆的快准备好,要送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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