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燕语看她在庄子上住了这些日子,行事做派倒是大方了些,心想太太派去教导的嬷嬷果然有手段。
宁氏也微微笑道:“一家人何须那么客气。正好二妹妹刚给太太瞧了病,太太记挂着你,便让我们两个过来瞧瞧。你的腿到底怎样?要不要你麻烦你二姐姐再给你瞧瞧?”
“来的时候村子里的郎中给接过骨了,只是疼的厉害。二姐姐若是有吃了不疼的药,我求两粒。”
姚燕语微笑道:“止疼的药会延缓骨伤的愈合,如果你还能忍的话,尽量不要吃。”说着,伸出手去要给姚雀华诊脉。
姚雀华忙把袖子掀起露出雪白的手腕。姚燕语抬手给她切脉,细细的诊断了一会儿后,方道:“有点小风寒,家里有我送来的银翘丸每日饭后吃两粒,多喝白开水。茶水暂时不要喝了。”
姚雀华忙欠身道:“姐姐的话妹妹记住了。”
姚燕语便道:“没什么事了,我也得走了。”
姚雀华忙挽留:“姐姐再坐会儿。”
“不了,我还急着回去,家中事务繁杂无章,且需要我去料理,你且养着吧。”姚燕语不愿多说,便起身告辞。
田氏端着一个托盘进来,见姚燕语要走,忙道:“二姑奶奶且吃杯茶呀!”
“不了。”姚燕语微微一笑:“我还有事。”
田氏看她们姑嫂二人并肩离去,便把托盘转手交给丫鬟,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都下去吧。”
姚雀华原本想着姚燕语能用她那神奇的医术给自己除了这病痛去,却不料也只是说了几句便宜话就走了,一时间心里烦闷无比,便靠在榻上发呆。
田氏凑过去,低声说道:“姑娘还不知道吧?”
姚雀华恹恹的问:“不知道什么?”
“那丰宰相在地震那晚被砸死了。皇后娘娘几次昏过去,一条命也去了大半儿。这丰家哟!好日子怕是到头咯!”田氏说着,还不忘砸了砸嘴巴,连连摇头。
“你说什么?!”姚雀华顿时坐直了身子,一把抓住了田氏的手,“皇后娘娘的事情是乱说的吗?!”
“谁敢乱说!”田氏叹道:“我是听太太房里的人说的!这事儿十有*假不了!你且看二姑娘的神色便知道了!若不是因为皇后娘娘病重,她能是一脸的憔悴么?听说她这会儿也是刚从宫里回来呢。”
“那……那……他们府里的其他人呢?”姚雀华脸色苍白,竟比地震时被砸了腿还难看。
“其他人?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呗!”田氏对丰宰相府没什么好印象,在她看来,跟老爷作对的人都该去下地狱,“哦,听说他们家老太太也快不行了。”说完,又自顾笑起来,“就这一点比起来,咱们家老太太可比他们家老太太强了百倍。”
姚雀华暗暗地吁了一口气,心里默默地想着幸亏那人无碍!若不然自己这条残命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又转念一想,他们家遭了如此大难,他还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子呢!
田氏见姚雀华不说话,便又唠叨起来:“姑娘这次回来多亏了老太太,现如今太太病了,老太太重新出来理事,才一句话叫人把姑娘接回来。姑娘现在行动不便,但到底也该有人去老太太跟前问安。不如叫杏儿跟我过去一趟吧?”
姚雀华根本没听见田氏说的什么,只点头说好。
田氏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还只当是她在庄子上受苦受的过了,心里自然把这笔账又记在王夫人头上,便带着杏儿去见老太太说话。
姚雀华靠在榻上,心里却翻来覆去的想,也不知道宰相府出了这等大事,家里会不会派人去吊唁,又转念一想,就算派人去吊唁也是宁氏的事情,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是不可能出门的,何况腿还断了!想到这些,她不禁狠狠地捶了自己的伤腿一拳,暗骂自己没用,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被咋断了腿。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出去一趟,一定要见见他!这个疯狂的想法一旦从心底钻出来,便不可遏制的疯长。姚雀华像是魔怔了一样,绞尽脑汁想着该找怎样的借口出府,该以怎样的方式去见丰少琛,见到他又该如何安慰他,如何表达自己心里的倾慕之情。不自觉的,她已经是脸颊飞红,心里便如着了火一样的难熬难耐。
且说姚燕语从姚雀华那里出来跟宁氏回房,随便吃了几口饭便匆匆告辞,想着先去国医馆看看,然后再回府收拾行装,明天便可上路去济州。熟料她的马车刚从姚府门口的巷子出来便遇到了云琨和卫章二人并辔而行。
赶车的田螺见了自家将军赶紧的下车勒住马缰绳,行礼问好。
卫章看见是姚燕语的马车,便已经翻身下马行至近前,掀开车帘子往里看。姚燕语朝着他微微一笑,说道:“好巧,居然在大街上遇到了将军。”
“你这是要去哪里?”卫章低声问。
“想去国医馆看看师傅和那边的灾民,然后回家。皇上命我明日去济州,我得早些回去收拾行装。”
“去济州?!”卫章的眉头顿时皱成了疙瘩,济州是最严重的灾区,皇上怎么能让一个弱女子去济州?太医院里养的那些爷们儿都是木头嘛?
姚燕语伸出手去轻轻地抚过他冰冷的脸颊,低声叹道:“皇上肯不再追究我们和恒郡王之间的事情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再说,我自己也想去重灾区看看。京城这边毕竟有那么多太医在,还有皇上也在,百姓们必然吃不了多少苦,而济州那边更需要医官。”
“且不说这事儿,你先跟我走一趟。”明天她就要走了,堂堂钢铁汉子此时的心里竟然生出一股酸涩的不舍来。剩下这半天的时间他实在不想跟她分开。
“去哪儿?”姚燕语纳闷的看着卫章上了马车,然后对着外边的云琨打了个手势。
卫章一把拉下车帘子把外边的寒风隔开,转身把人搂进怀里,方低声应道:“到了就知道了。”
姚燕语无心再问,只软软的靠进了他的怀里。
“非去不可吗?”卫章搂着她的腰身低头轻吻她的唇角,火热的气息拂在脸上,小心翼翼又恋恋不舍。
“我在皇上跟前跪了总有半个时辰呢!”姚燕语低声撒娇。
“腿疼?”卫章的大手立刻敷上她的膝盖,五指并拢轻轻地揉着。
许是太累了,许是马车颠簸的太过均匀。姚燕语靠在卫章的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马车行至锦麟卫的督抚司的门口停下来,云琨上前敲了敲车壁,卫章掀开车窗帘子给了他一个“你先进去”的眼神。云琨借着车窗的缝隙看见靠在卫章怀里睡着的姚燕语,剑眉一挑,抿嘴笑着转身离开。
卫章搂着姚燕语靠在车壁上等了一会儿,见怀中人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便暗暗地叹了口气,扶着她往一侧慢慢地躺下,想要自己先去把公务处理完了再同她回家。
熟料怀里的人是躺下了,她的手却一直攥着他的衣襟,卫章起身的时候被拽了一把,低头看见那只紧紧攥着自己衣襟的手,一颗钢铁之心顿时化为绕指柔,软的拿不成个儿了。
卫章轻轻地叹了口气重新把人抱进怀里,又低头在她的额角上轻轻地吻了几下,拉过自己的斗篷把人裹好,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云琨不好打扰人家伉俪亲密,只得自己进了金鳞卫督抚司的大门后直接去了刑堂。这会儿他和卫章是奉了诚王爷之命过来审讯那个叫富春的狗奴才的。
却说那晚姚燕语提醒韩熵戉富春有问题,韩熵戉派了个亲兵去暗中盯人却被他发现,这狗奴才居然假意出逃引得那亲兵追至宫苑之外暗下杀手。幸亏韩熵戉不放心,另派了四个锦麟卫暗中跟着那个亲兵。
饶是这样,也是损失惨重。韩熵戉派出去的五个亲兵死了两个,一个重伤,两个轻伤,才算把这个狗奴才给捉住了。
如今这狗奴才被韩熵戉悄悄地关进了锦麟卫的刑狱里,刑讯师对他严加拷问却没问出一点有用的东西来,诚王爷怒了,才派云琨和卫章两个人过来并放下了话,若是今天再审不出个所以然来,让他们两个就别回去了,跟富春这狗奴才一起带刑狱里呆着,直到这狗奴才招供为止。
锦麟卫的刑讯师狠名在外,但其实刑讯的手段也无非是那么多,每一套刑具都是以让犯人疼痛难忍为主。但天下间就是有这样的硬骨头,任凭被打的遍体鳞伤,依然不招供一个字。
云琨在刑讯室里看了一会儿,见富春不但不招供,还反咬一口说锦麟卫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滥杀无辜,世子爷心里这口火着实憋得难受,当即便抽了佩剑要砍了这狗奴才的脑袋,幸好旁边的一位手下手脚麻利,及时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