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看见她那张盈盈期盼着的脸孔,突然忆起一件很久远的事,于是道:“好像曾经有一个奶娘,年纪已经有些大了。我记得有次在芸娘的房里看见她,她拉着我说我一出生她就抱过我,但芸娘说她眼睛看不见,脑子也不是太清楚,所以只带了我两年就出府了。”
“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元夕忍不住脱口而出,萧渡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探究起来,却只是摇了摇头道:“那次她是回府里来拿些东西,我那时很小,又觉得她有些神神叨叨,便不敢与她接近,当天她就走了,我也没有多问。”
元夕知道他内心一定十分疑惑,于是将他的手握住,道:“其实,我只是突然想多知道些你小时候的事,现在芸娘不在,我也不知道该去问谁。”她又仰起头甜甜笑道:“作为回报,以后我也把我小时候的事都告诉你好不好。”
萧渡将她揽在怀中,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上,道:“无论什么事,只要你觉得欢喜就好,但是一定要记住,若有什么难事,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去做!”
元夕连忙点头,摆出一副乖巧的表情,随后又觉得不够,便踮起脚在他唇上轻啄了一口,待萧渡忍不住要将她捉来好好吻下,才红着脸边闪避边笑道:“不要了,李嬷嬷还在外面等着开饭呢。”萧渡心有不甘,将她圈在怀中,低头在她耳上轻轻咬着,恨恨道:“如今倒越来越会折磨人了。”
不过到了晚上,他就将这笔账连本带利清算了个干净,硬是让她连声求饶才罢休。第二日清晨,安荷给元夕穿衣时便偷偷红了脸,又忍不住调侃道:“奴婢觉得,夫人今日还是穿那件立领的缎袄比较好,不然只怕今日整个府里都会盯着夫人看呢。”
元夕这才想起昨晚那人刻意在自己脖子上留下的痕迹,于是红着脸转身作势要去揪她的嘴,安荷这才捂嘴止住了笑意,又连忙替她将穿戴整齐,元夕一边抚着刚刚挽好的发髻,一边道:“我今日想和三小姐一起出去玩玩,不需要你们跟着,知道了吗?”
安荷有些迟疑,道:“可是万一……”
元夕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便笑着安抚道:“你家小姐这么大的人了,还不能自己出趟府吗?况且我还有萱儿陪着呢,不会出什么事得。”
安荷见她心意已决,也只得点头应允,想着待会儿要和李嬷嬷好好说下,刚一转念,元夕已经起身快步朝房外走去,安荷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来。
茶叶在淡黄色的茶汤中慢慢舒展开来,又随着茶盏的摇晃轻轻打着旋儿。周景元的目光自元夕手上的茶盏上移开,颇有些尴尬地道:“夫人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元夕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低头道:“因为我想着自己也总有那么一天,便想提前找些合适的人选,到时候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周景元这才悟过来,连忙道:“夫人放心,我们侯府的奶娘随时都候着呢,绝对不可能怠慢您和未来的小世子。”
“话虽然如此,但我想当时她既然能当阿渡的奶娘,必定是有些过人之处,我想着能去先找她讨教讨教也好。而且阿渡好歹吃了她几年的奶,我身为他的妻子,也想去看看这位奶娘现在过得好不好。”元夕抬头,盯着周景元笑道:“我听说那位奶娘出府后是被安顿在侯府给的一处宅子里,周叔一定知道她住在哪里吧?”
周景元的表情再度尴尬起来,又试着说了几句,见实在绕不过去,只得拿出本册子,查了会儿道:“那位奶娘姓方,现在住在崇仁坊的西四胡同,这便是住址。”
元夕连忙凑过去记下,然后才对周景元笑道:“谢谢周叔。”
周景元仍是不放心地叮嘱道:“这位奶娘目不能视,现在年纪大了,脑子也不是很清醒,夫人最好还是不要去得好。”
元夕此刻心情很好,站起身轻松道:“我都明白得,周叔就不用操心了。”
周景元将元夕送出门去,不知为何总觉得会有些事发生,但他想起那位奶娘的状况,便又摇摇头怪自己多虑了。就算夫人真得找到这位奶娘,只怕也是根本问不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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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四胡同居住的都是最底层的百姓,因此充满了市井气息,因此当其中驶过一辆周身气派的马车时,就不得不让人多看几眼。
那马车缓缓停在一座小院的门前,车上走下两名裹着厚厚斗篷的华贵女子,其中较年长的一人走到车夫身边,对他轻声说了几句,那车夫便点头将马车赶到巷口等待。
那名女子自然是元夕与萧芷萱,她们站在门前互看了一眼,便上前将木门敲响,一个长相有些憨厚的汉子子自内探出头来,见到自家门口竟站了两位容貌气质如画中走出的女子,眼睛都有些直了,结结巴巴问道:“你们……你们找谁。”
萧芷萱从未见过这般的市井粗汉,忍不住低头向后退了一步,元夕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对那汉子笑着道:“请问这里是否有位姓方的婆婆,原来在宣远侯府当过奶娘的。”
那汉子恍然大悟,叫道:“你们找我娘啊。”他眼神突然有些放光道:“是侯府想起我娘了吗,我娘虽然眼睛看不见,身体可棒着呢。当然这喂奶嘛……是不行了,其他得活她可都不在话下。”
元夕有些傻眼,实在不耐烦听他讲下去,连忙从怀中掏出银子道:“我们确实是侯府派来的,有些旧事想问下方婆婆,还请这位大哥行个方便。”
那汉子一见到她手中的银子眼睛更直了,还未等她说完就连忙伸手抢过,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又从里屋唤出一个胖胖的妇人,对她附耳交代几句,那妇人也立即眉开眼笑,领着元夕和萧芷萱去了一间小房。
散发着陈腐气息的屋子,阴暗得不见一丝光线。那妇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婆婆她看不见,所以屋子里暗了点,要不我去给你们弄盏灯来。”
元夕却挥了挥手道:“不必麻烦了,烦请大嫂去替我们准备些菜饭,当然这饭钱我们待会儿会一并付了。”
那妇人听说还有银子可拿,拼命压抑着咧得快飞出的嘴角,连声夸赞自己做得菜好吃,念叨着她们算是来着了之类的话退出房去。
元夕当然不是要吃饭,她不过想找个理由将那妇人打发出去,此刻屋内终于恢复清静,她和萧芷萱同时松了口气,试探地朝角落的一个人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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