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伏在罗汉床上抽泣着,道:“我服!我服!”
罗氏哀叹一声,自己走到罗汉床上坐着,疲惫地闭上眼道:“你今日是没把我气死,否则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自己生的孩子自己不清楚吗?还这般逼他,这不是把他往死里逼,是什么?”
赵氏爬起来,抹掉眼泪,绝望道:“我这做娘的心痛,我便是不喜欢苏绿檀,待持誉也是顶好的了,他心里眼里却没有我,叫我真真是意难平。”
罗氏声音放平缓了道:“持誉还小的时候,你耽于妻妾之争,他长大了,懂事的时候你再去无端示好,晚了!儿大不由娘,振邦活着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样。”
又道:“今日之事把上下的嘴都封严实了,往后再不准任何人提起!罚你禁足半月,一切内务交由蛮蛮打理,让我身边的人辅助她,你就老老实实给我思过去!”
赵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头发也凌乱了一些。
罗氏唤了人进来,把赵氏弄回了千禧堂,又把钟延光夫妻两个叫了进来。
苏绿檀一直垂着头,她完全没想到钟延光这般烈性,会把事情闹的这么大,她真不该让丫鬟往外传话,闹得赵氏这般按捺不住。
罗氏拉着脸,朗声道:“持誉,你可知错!”
钟延光压着下颌道:“孙儿知错。”
罗氏哼了一声道:“我看你是知错也绝不改错!”
说对了,钟延光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事情再发生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因为他很明显的感觉到,有些时刻,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嗜.血的欲.望。
尤其是苏绿檀满不在乎的时候,杀两个命贱的瘦马,他丝毫不觉愧疚。
深知钟延光脾性之倔强冷硬,罗氏也无可奈何,只好对苏绿檀道:“蛮蛮今日做的很好,有你在持誉身边看着,我也就放心了。”
钟延光这时候才有些内疚了,到底是让祖母忧心了。
苏绿檀心虚地点着头,这件事多少还跟她有些关系,她不担着谁担着?幸好她有定南侯府夫人的身份,否则哪里劝得住钟延光这等刻板重规矩的人?
罗氏累的很,交代了几句,才离去。
苏绿檀身子一软,靠在了罗汉床的迎枕上。
钟延光直勾勾地望着苏绿檀,问道:“为何你不做主赶走那两个丫鬟?你是定南侯夫人,你做得了这事的主。”
秋后算账来了。
苏绿檀一下子来了劲儿,她才该恼呢!仰头对上他的视线道:“我做主?我如何做主!你把小妾送人那是大度,我若开口送人,就是狭隘善妒!我是一品诰命夫人,我是定南侯的夫人,善妒?我才不会善妒!我就不善妒!就不!”
这副模样,分明就是气极了。
钟延光反而笑了笑,复温声问她:“你可怕我?”
摇摇头,苏绿檀道:“不怕。”
钟延光这人,给自己限制的条条框框太多了,绝不越矩,所以只要苏绿檀一天是正室,她就一天不怕。
钟延光道:“这就对了,你跟她们……跟任何女人,都是不一样的。”
苏绿檀松了好大一口气,可见明媒正娶有多重要,关键时刻能保命的,她细声道:“我知道,妻妾有别的嘛。”
钟延光嘴角微抿,道:“不只是如此。”
“嗯?”苏绿檀扬脸问他。
钟延光没再答话了。
苏绿檀暗暗揣摩,难道还有什么钟延光看重的规矩是她不知道的?
这么一闹,天都黑了,苏绿檀还要处理后事,敲打丫鬟们管好嘴,一直到戌时中才开了晚膳。
晚上用膳的时候,苏绿檀恹恹的,钟延光也不大有胃口,硬是憋到吃完了饭,才抬眸问她:“是在怪我么?”
苏绿檀摇摇头道:“你本无错,全怪她们挑拨。”她也不敢说钟延光有错呀!
钟延光皱眉道:“她们?除了老夫人多了手脚,还有谁?”
咽下半句话,苏绿檀道:“罢了,都过去了就算了,如今也都是自作孽不可活。”她不把房氏的名字点出来,是怕再起纷争,扰了太夫人清净。
钟延光可没这么想,他明白过来苏绿檀的意思,眸子暗沉沉的,道:“以后都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苏绿檀低声道:“当然不会有了。”谁还敢不要命的来招惹钟延光?
钟延光也不知再说什么好,便起身回了书房。
经此一事,苏绿檀老实了好几日,加之接管内宅庶务,一日要见十几个人,处理大小庶务二三十件,也没有功夫去撩拨钟延光,像是冷落了他似的。
钟延光只当是苏绿檀怕了他,也不敢再轻举妄动,逼狠了她,想等过些时日她忘了他的毛病,便和从前一样。
要说起来苏绿檀也是胆子大的,仗着自己身份光明正大,堪堪半月功夫,真就忘了钟延光凶横的样子。
他不是说过了嘛,她和那些人都不一样的,依着钟延光这种一板一眼,绝不坏规矩的性子,便不会把她怎么样。
在赵氏禁足半月后,苏绿檀高高兴兴地把权力教了回去,这半月里也未出过错,与赵氏交接之后,也让对方省事不少。
赵氏对苏绿檀管家的能力还是感到诧异的,毕竟在她眼里这儿媳就是个不着调的,没想到做起正经事来,还很像那么回事。
从千禧堂回来后,苏绿檀感到一身轻松,正巧吴氏来了,妯娌两个挽着手臂进屋说话去了。
那日的事吴氏事发不久之后来过一趟,也知道了个大概,因担心太夫人身体和苏绿檀处境,便特特留心着,还真叫她发现了一些事。
吴氏今日来,就是为了告诉苏绿檀三房的事。房氏被钟延轩打了耳光,当着宝哥儿的面打的。
苏绿檀这段时间一直上心别的事,没太关注三房,她只知道那两个绝色小妾肯定不会让房氏有好日子过就是了。
吴氏继续低声道:“我听丫鬟们说,是因为沈姨娘的事。”
钟延轩娶了两房姨娘,一个钱姨娘,一个沈姨娘,两个都是狐媚子样的人物,至于性格,苏绿檀不大清楚,只晓得表面看起来还挺温顺的。
前段时间就听说沈姨娘被毒打了一顿关了柴房,具体事情还没传出来,只晓得被钟延轩冷落的厉害,身边的丫鬟也都处置了。
吴氏红着脸道:“我听丫鬟说,沈姨娘是因为偷汉子被二哥处置的,但是今儿又听说,沈姨娘是被冤枉的,她想以死证明清白没成事,她身边那个忠心的丫鬟被打发出府了,又想法子回来了,还带了证据回来给二哥看。”
“不是说涉及到宝哥儿才处理的沈姨娘吗?”
吴氏道:“那就是个幌子,这种事……哪个愿意声张?二哥又是很好面子的人。”
原来如此。
内宅里的弯弯绕绕,苏绿檀也是耳闻过一些,登时就想明白了,能让沈姨娘翻身的事儿,肯定是子虚乌有的,但通奸的事太触男人的底线了,“证据确凿”之下冤枉人也是有的,何况钟延轩也不是什么有脑子的人。
奇怪的是,房氏也不是个好惹的,竟然叫沈姨娘洗脱了罪名,这步棋走的太让人想不通了。
细思之下,苏绿檀意味深长地喃喃道:“这个‘忠心’丫鬟倒是不可多得的。”
被赶出府了还能把消息送进来,苏绿檀猜到背后怕是有人推波助澜,就是不知道房氏得罪了哪个大佛,害她在这事儿上栽了跟头。
吴氏附和道:“所以说人有时候就看命,沈姨娘这回把命捡回来了,以后二嫂……难得安宁了。”
苏绿檀揉了揉额,道:“管她们呢,反正那是三房的事了,怎么闹都轮不着我们管,要是闹厉害了,各打五十大板也算公平处置了。”
笑一笑,吴氏道:“是了,落不到咱们头上,你也可以省省心了。”面上笑容淡了,她又道:“二嫂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前有狼后有虎,可怜了宝哥儿。”
苏绿檀不予置评,房氏若不嘴欠,她也不至于把人推到三房去。
怪不得别人。
妯娌两个聊到天色擦黑,吴氏便回去了,没一会儿钟延光回来了。
苏绿檀当下一身轻松,便把三房的事当个趣话同钟延光讲了,还道:“这致命一击真是她活该了。你说她房氏到底得罪了谁啊?”
钟延光淡淡道:“我如何知道。”
苏绿檀嘟哝道:“也是了,你从来不关心这些。”
钟延光抬眼问她:“内宅的事交出去了?”
点了点头,苏绿檀道:“今日才交到老夫人手上。”
“哦。”钟延光语气略显冷淡。
她都不忙了,怎么把正事给忘了。
实际上苏绿檀并没有忘,反而已经想好了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