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湛微顿,盯住女子含笑的眉梢,一时倒不觉得口中的药材苦了。
半晌,他才闷声:“这怎么办?”
简瑶举起手帕:
“吐在这里。”
裴湛拧了拧眉,有些嫌弃,却还是依言吐了出来。
剩下的几颗药材,简瑶要去拿,就被裴湛嫌弃地挥开:“用不着你。”
简瑶小声地询问:
“小侯爷不怕苦了?”
药材上的那股子涩味,当真不是裴湛受得了的,他脸色一僵,却没说话,而是直接将药材放在口中,面无表情地咀嚼。
他不着痕迹地垂下眸子。
女子当真娇气。
他觉得苦,她只会更甚。
但等他反应过来,裴湛忽然心中又生了恼意。
她一直都在骗他,他还怕她觉得苦?
裴湛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简瑶,就在简瑶吓得瑟身,他才道:“手帕!”
他还要去嚼,简瑶忙忙拦住他:
“够了!够了!”
听她说停,裴湛立刻起身,就要溪边漱口,谁知晓手指却被人勾住。
女子小心翼翼地,只勾了他一根手指。
但裴湛却觉得有千钧之重,步子根本抬不起,不等他发问,女子就轻声细语地说:
“让我帮小侯爷处理一下伤吧。”
简瑶一直盯着裴湛的手背,滚下来的时候,他刻意用手护住了她的脑后,如今,她一点伤都没受,反而是他,手背上一片血肉模糊。
看着就生疼。
对上女子心疼担忧的眸子,裴湛不知什么情绪,之前质问她的怒意,早就在这一番变故中消失殆尽,许久,他顺着女子力道坐下来。
女子手帕中的药材,不是要给自己用,而是给他。
他听见女子在给他解释,细声软软,一字一句都贴在他心尖上:
“这药的作用是止血消炎,对小侯爷的伤很有用。”
裴湛忽然靠在山壁上,紧紧闭上眸子。
他在想,其实她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看见她,他就会忍不住动心。
女子还在一点点地处理他的伤口。
忽然他开口,没了之前的怒气,反而是透着一分平静地叙述:
“我派人查了林瑾之。”
“羡城传来的消息,你在羡城时,和城主府陆氏之子关系甚近。”
“说你那时,总是娇纵张扬,和现在的模样,天差地别。”
裴湛想起第一次看见简瑶,她一身素色的褶荷连裙,暖色的襦夹,青丝只用一支玉簪束着,一颦一笑皆温柔小意,透着娇色,无一不是他喜欢的模样。
简瑶的动作一顿,她头也没抬,低声道:
“那日初见,我的确有算计。”
“其余之事,我再未骗过你。”
第33章解释(加更)
女子的话低低轻柔,让裴湛不由自主就相信了她。
他一脸纠结。
她当真没骗过他?
裴湛拧眉问她:“那为何初见,你要算计?”
只见女子抬头看了他一眼,似有控诉,遂顿,又垂下头去,小声嘀咕:
“小侯爷贵人多忘事。”
知晓女子未骗过他,裴湛不自觉心中就轻松许多,闻言,心中啧声,说话就说话,无端地诋毁他作甚?
她一句话后,又停住了。
裴湛动了动手,去碰她,经这一番变故,许是被她看尽了狼狈,裴湛要比往日相处间自在许多,他道:
“继续说。”
简瑶惊呼了声,暗暗瞪了裴湛一眼:“快别动!”
手帕染了药汁,被简瑶用来给裴湛包扎,条件简陋,但瞧上去也似模似样的了。
裴湛手臂上还有一处伤口。
是那支朝简瑶射去的箭羽,他躲闪不及,擦肩而过,勾破了衣裳,蹭出了血迹,简瑶小心翼翼地检查他身上的伤,将所有伤口都包扎好后,才收了手。
裴湛乖乖地任由她动作。
只一停,裴湛的视线就一动不动落在她身上。
莫名的,简瑶又想起来,适才在山脚处,他殷红着眸子质问她的场景。
简瑶一度纠结,才小声地说:
“是我小心眼。”
裴湛听得直皱眉:“不过问你个问题,你怎得前后将你我都诋毁了个遍?”
简瑶一时被堵得哑口无言。
索性不那么多废话,而是低头,任由红潮从脖颈烧上脸颊,闭着眼道:
“我听见了那日小侯爷对我的评价,说我徒有虚名,根本、根本……”
剩下的话简瑶说不出口,那日裴湛的话音太过不以为然。
叫女子心中生了一分计较。
说她不过如此?
她就让他瞧瞧,她倒底是不是真的徒有虚名!
女子家谁不爱美?
简瑶不敢去看裴湛的眼神,小声嘀咕:“我、我就是不服气,小侯爷明明没见过我,凭甚那般说我?”
裴湛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哪知道,那日一时失言,还被正主听了去?
简瑶说都说了,就硬着脖颈,抬头看裴湛,眸子躲闪:
“我就让颜青盯着你,知晓你总爱往苏巷街跑,那日特意挑了身素雅莲藕裙。”
说到这里,简瑶脸上添了一抹羞红。
那日裴湛眼中的惊艳,她离得老远都能看见。
女子家的虚荣心得了满足,她也就不记仇地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半晌,裴湛才找回理智,他理亏,没敢和女子计较此事:
“那其他事呢?”
他状似不在乎,实则余光一直觑着女子:“沈二是怎么回事?”
“还有,你和陆氏之子之间、什么关系?”
说到底,裴湛根本不在乎简瑶算计他。
他在乎的,自始至终都是,她在羡城时,为何与那个陆氏之子那般亲近?
到了长安后,她是不是又将同样的手段用到了沈二身上?
简瑶手指染上泥垢,她眉梢细碎的羞红在裴湛提到陆氏之子时就散了去,不过,她没逃避。
而是抬头,对上裴湛的视线。
裴湛有那么一刻想躲,但终究没有。
也就是这一瞬间,他似乎看清女子的无奈和苦涩。
“小侯爷派人查了林瑾之?”
等裴湛迟疑点头,简瑶才继续说:“那小侯爷定然知晓林府的心思了。”
女子说:
“我想要保全娘亲留下来的锦绣阁,可我太自私,不想因此嫁入林府。”
她轻轻地自嘲笑:“许是在小侯爷看来,我从不回绝陆公子,反而总给他希望,利用他牵制住林府,是心机叵测。”
裴湛拧眉,想打断她。
他可没这么想。
但女子的话还在继续,她仰着看他,白净的脸蛋上染脏,神情却格外认真。
“可即使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样做。”
她不想嫁给林瑾之,那时唯一能让她逃脱林府逼婚的就只有陆公子。
他贪她美色,她借他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