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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一如既往的待在这里。
这里是孤儿院里最cha0闷的角落,而要是在冬天,这种感觉或许会变成sh冷。
我身後斑驳墙壁的y影投落地面,在眼前划分出了光明与黑暗,没有灰se地带。
一切黑se被白光推挤驱逐着,只能在边陲偷生。
就像我一样。
我生来白发蓝眼,照顾我的人说这叫白化症,是被天使吻过的痕迹。
如果是这样,那我想这一吻的代价过於夸大的惨重。
我无法长时间待在yan光底下,这一点和绘本里的那种生物一样,於是在那本童话书被大肆且刻意的宣扬过後,我的名字变得不再重要,反正他们都叫我x1血鬼。
我讨厌吻我的那个天使,假如我有机会改变,我想试着投入恶魔的怀抱。
一个男孩在游戏里冷不防和我对上了眼,他带着些惊慌和无措,因为我们曾经玩在一块儿,他是少数不在乎我外表的人,但时间流逝,yan光依旧成了我们的隔阂,就像现在,他在明媚处欢笑,而我在y暗里观望。
他终究还是移开了目光。
其实那没什麽,他会这样代表至少他对我怀有的不是恶意,可能是愧疚,也可能是想靠近却无法靠近的挣扎。
我继续低头,手里的提线木偶还是那样笑着,用那红蜡笔画成的诡异弧度。
孤儿院里,我唯一被允许碰触的玩具就只有这木偶,因为它和我一样没有人想要靠近。
久了,我意识到,我跟它是可以被称作「旁观者」这样一个角se的存在,我已经学会了淡漠,而它亦然。
我看着其他人因为一件衣服吵架、因为一场游戏决裂、因为一颗糖果而和好……却又在拥抱的同时想着如何从对方手里抢走前几天刚到的新玩具。
它则是看着其他玩具一点一点破损,支离破碎,直到消失在世人的眼里。
而面对这一切,它只是笑着,嘴角的弧度从不曾变过。
即使那抹笑有时让我悚然,但没事的,因为那笑容与夜晚是多麽的般配,我和它是同类,只要天际的那抹红没入地平线,我们依然是最好的朋友。
我喜欢晚上,因为夜晚只有灰se与黑se,而如此一来,我的头发和皮肤也会度上一层朦灰。
我知道我不是x1血鬼,因为绘本里的x1血鬼即使在晚上也依然闪闪发光,耀眼的令人作呕。
相反的,我只是平凡的人类,一个被天使吻过的人类。
只不过……同样令人作呕。
我走向白日嬉戏的广场,但其他人不知道什麽时候都已经走了,他们进到屋内继续寻求光亮,只剩下更往前一些,位在广场另一端大门旁的木制立牌与我相对。
可是奇怪?为什麽写着孤儿院名字的立牌会面向里头?
被一种诡丽的朦胧所驱使,我浑浑噩噩的向前走去,连手里的木偶正被我拖拽在地面都毫不自知。
但当我立於木牌前,一切却突然ch11u0了起来,我有种眼前的木牌是墓碑的错觉,而整个孤儿院便是埋葬之地,里头的我们便是安息於此之人。
我当机立断回头,眼前却只出现无边无际的荒凉,风在吹,草却丝毫不动。
身後响起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声音,像什麽东西脆裂,又像劣质鼓皮敲出的鼓声。
我没有马上回头,寒意爬上了我的背脊,像是冰冷的藤蔓一点一点的缠绕住咽喉,掐紧,却不让si去。
然而几瞬的僵持之後,我还是回头了,因为本来还刮着的风停了,凝结一般的窒息彷佛在警告我的逃避。
本来放置立牌的地方变成了一尊雕像,是一只脸和手脚异常修长的猴子,它全身ch11u0却带着一顶高礼帽。这让我想起了各种欧洲中世纪的离奇杀人案凶手。
在渺渺细雨当中,不带声响的走来,只有在临si之际才能一窥对方的面貌,而那却也将成为有生之年的最後一眼。
我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猴子的高礼帽遮住了他的眼,但我有种被凝视着的错觉。
雕像下方的平台刻着一些字,败旧却清晰。
〝祈祷的圣词并不存在
嫣然跪下一拜
恩惠从来只是交换
嘴角牵动了一抹斜yan
映照人间的彼岸之时
失格是唯一的选择〞
我迟疑的默读,也许我有念出声,也或许没有,我无从判断,因为在我看完那段文字後,一gu令人惊慌的无垠充斥在周围,然後不由分说的钻进我t内,我的灵魂无处安放,被挤压再挤压,直到压缩成一个核心。
那种感觉很奇妙,你无法明确感觉到,却知道它确确实实的就存在於t内。
紧接着,我的意识被拉入其中。
绚丽的灯火闪烁着,明明炙热却透着凉意,五颜六se的亮光不知从何处而来,而在那之中唯一清晰的只有一只带着黑s
', ' ')('e高礼帽的猴子。
他的脸和四肢细长的诡异,和那雕像如出一辙,只是多了一种生气,他身上的一丝一毫彷佛都被赋予了生命。
「你好。」他如是说道。那声音与记忆中认知的猴子相差无几,可是哪怕猴子与人类在行为上有再多相似之处,听见他开口的那瞬间我还是不禁颤栗。
「湛俋贤。」
我僵y在原地没有动作,他叫了我,一字不差的叫出了我的名字。他念出我名字的咬字生疏,并且那嗓音沙哑不已,就好像很久没有开过口一样。
我依旧没有答应,他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只是在给了我几秒钟的缓冲时间後接着又说了下去。
「我是马戏团的团长,你唤我团长就可以了。」说及至此,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拿捏着之後的措辞。
「大部分的人类都不知道魔界的存在,我想你在此之前也是一样的,但我现在要郑重告诉你,这个世界里不只有人类所生活的人界,还有魔物所依存的魔界,而我在广泛定义当中就是魔物的一种,即便我具有部分神格。」
「魔物一般而言无法与人类有过多接触甚至是交易,但我具有的神格让我得以与人类签订契约。」
听到契约的瞬间我似乎明白了我究竟为何而来,我带着些微惊愕抬头,正巧撞上了那因为闪烁的灯光而明亮片刻的双眼。
与他故作谦和,希望减少我恐惧的声线不同,他的眼里有种我不曾见过的兴奋和贪婪,那样ch11u0的慾望让我感到害怕,彷佛这世界上所有出自本能的慾念都浓缩进了那对眸子。
「不……」我下意识的这麽说道,我似乎是踉跄了一步,但周围景se纷乱无章,我不是很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移动。
「你很擅长提线木偶吧?」就像没有看到我的惊惧,他接着问,不过他也不在意我是否回答,这对他来说是已经确认过的事实。
他到底注意我多久了?这想法一出现,我感觉自己被千万只猛兽的眼瞳窥视般的无处可逃。
「来我的马戏团演出提线木偶吧,你可以随意安排你的表演,没有人会g涉你,在舞台上你可以拥有自己的世界。」
「作为交换,你只要提供给我你的情感就好了。」
他终於说出了他的交易目的,而我的惊怕在这时短暂得到了抑制,因为疑惑姑且占据了我的大脑。
「……情感?」我愣愣的开口,但我的戒备还是没有减少,我始终有种他下一秒就会腾空扑向我将我撕咬殆尽的预感。
「是的,我以情感为食。」他答道。
很可惜,他的爽快承认并没有让我感到b较放心。
「把情感当作食物什麽的到底是……」我边摇着头边後退,我完全无法理解他所说的,而我手中的木偶在我的拉扯下发出了喀啦啦的声响,格外诡异。
「你何不先t验一次看看,在那之後再做决定?」团长打断了我的低喃,他如同蛊惑一般提议道,而我也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他朝我伸出了手。
当他畸形怪异的手指不由分说的按住我的肩膀之後,我看见他身後的尾巴迅速朝我延伸,覆盖坚y毛发的尾巴转瞬间勒住了我的脖颈。
不论是窒息感还是毛发所带来的刺痛感都让我忍不住挣扎,可是很快的我失去了力气,某种东西正从我t内流失,就在我脑袋中不合时宜的浮现出我自己变成乾屍的样子时,他的掠夺停止了,他保留了最後一丁点的余烬在我t内,让火花得以微弱闪烁,不至於灭尽。
团长的尾巴和手不知什麽时候离开了我,我感觉自己像一朵云一样轻飘飘的,但却不像云一样必须受到风的g涉。
眼前的一切,包括脚底下冷不防升起的木制舞台,还有不远处已经落坐在观众席的团长,都是那样的模糊而朦胧。
我看得出团长在笑,因为他脸上那占据了半张脸的弯月形是那麽样的明显,就和我手上的提线木偶一样。
我低下头与木偶对视,它的笑容不再可怕,即使我们正身处斑斓的聚光灯之下。
手指g动提线,我宛如与它共舞似的和它穿梭在舞台上的每一处,我从来没有过这麽轻松自在,好像所有的事物都与我无关,我不用去感受任何东西,只要依循本能随意舞动。
就像他说的,在舞台上我可以拥有自己的世界。
我c控木偶在舞台正中央转圈,它滑稽的动作成功取悦了我,我像要释放什麽似的张开双臂仰着头,头顶的灯光直直照进我的眼,我的视野被渲染的涣散,但我知道我正在狂笑着,某种极致的昇华在牵引着我,到达我所不知道的至高境地。
然而,就在我认为自己可以就这麽继续下去时,一个清脆的弹指声倏地闯入只属於我的舞台,紧接着隔绝观众席和舞台的布幕唰的一声关上。
聚光灯消散,只剩下一开始那种鬼魅一般的霓虹se彩,团长再次站在了与我几步之遥的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他尾巴的se泽b一开始鲜yan上许多。
', ' ')('「如何?要不要跟我签订契约?」他问道。
「我想你应该也有感受到了,我并没有把你的情感全部ch0u离,我每次都会保留一点给你,让你不至於变成一具行屍走r0u。」
「这场交易是完全的互利,没有人吃亏。」语毕,他朝我欠着身子,等待我的回答,就像一个恭敬的侍从。
他的高礼帽又把那对双眼遮住了,但他那对瞳孔之中映照的贪婪本能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止不住地想起方才沉浸在自我当中,向往着至高境界的快感。
我曾说过吧?我愿意试着投入恶魔的怀抱。虽然团长不是恶魔,并且按照他所说的,他甚至具有神格,但我找不到任何一个阻止我去尝试的理由。
「好,我跟你签订契约。」我说道。说出这句话时,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过了电流一样,响亮却不刺耳。
团长依旧弯着腰,我却能从他身上的每一处感受到他的愉悦。
他开始诵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词句,不过须臾,他抬头,而我们身周的景se随之一变。
各种表演用的道具散落,灯光不如舞台明亮却还是能看清所有。
这里是後台,表演者上场前一刻所待着的地方。
但在这些当中,最让我在意的是坐在角落身穿红黑配se鸟笼裙的nv孩,她看上去小我一两岁,她的眼睛轻轻的闭着,睫毛在脸上投下水帘一般波荡的y影,就如同一个完美无瑕的人偶。
「团长先生?」她的头偏了偏,似乎是察觉了我的存在,但她的眼睛却仍然没有睁开的迹象。
团长向她走了过去,而她像是在感知什麽似的动了动手指,最後不偏不倚的握上了团长修长的手心,她的手很小,仅仅握住那并拢的四指就已经是极限了。
他们俩者的手相差甚远,却轻柔的覆盖着彼此,我听见团长向她低语着什麽,片刻後他才抬头看向我。
「湛俋贤,欢迎你加入猴子马戏团。」团长如是说道。
而这时我才惊觉,我的身上不知何时早已换成了一件丝绸柔顺的红衬衫和黑se西装k。
我的y底皮鞋和木质地板发出了叩叩的声响,而木偶关节处的嘎啦嘎啦声则与我相衬着,我们是最默契的表演者,它的行动完美按照我所想的进行,没有任何一点偏差。
音乐在一个爆裂音後急转直下,这代表我的表演时间结束了,表演过程中我几乎不会去注意底下的观众以及坐在观众席正中央的团长,唯独谢幕的那瞬我会对他们匆匆一瞥,反正他们在我眼里也只是颜se不一的雾影而已。
也不知道是灯光影响,还是团长做了什麽,所有观众的面容和身影都是模糊不堪无法辨认的,也因此他们在我眼里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就像一团又一团的烟雾汇集在每个位子上,只是也许根据他们的衣着会展现出不同的se彩。
我走入後台,那里一如既往有着其他的表演者,他们几乎每次都待在固定的位置等待上场,除了翠湮。
翠湮并不是我们这里最特别的,但是她却是我们这里最极端的,原因无他,因为她的身t里住着两个灵魂。
不过虽然她们是两个灵魂,但是她们并不像其他拥有双重人格的人那样具备两个名字,她们都叫做翠湮。这是在我们的吻到了一块儿。
他将我打横抱起放到了弥漫他气息的柔软床铺之中。
我们缠绵着,毫无节制的,直到我们双双感受到了来自团长的牵引。
他匐在我身上,脸埋在我的肩膀之中,良久後,他才撑起上身替我把散乱的发丝挽到耳後,让我先去浴室整理一下凌乱的身子。
我游刃有余的笑容在进到浴室之後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的无措转眼间无所遁形。
我背靠着门蹲坐在地,脑海里是方才的一切,以及从认识秦擽到现在的所有。
我……到底做了什麽啊?
我走到了镜子前,刮胡刀已经被收到看不见的地方了。
看着身上的种种红痕,我感觉脑袋昏沉沉的,随着情事结束而袭来的空虚不安让我红了眼眶。
我无时无刻都在害怕,随时都在分裂及藏匿,我胡乱的抹着脸,把那面具一般的假象给抹去,露出底下丑陋的疤痕。
也许是我迟迟没有动静,以及我初次来到这里时的脱序行为,秦擽突然打开了厕所的门。
他看见了那几乎占据我半张脸的疤痕。
我不敢转头,只能就这麽透过镜子与他相望。我们彼此的眼底都带着惊愕,只是他先我一步整理好情绪。
他带着一种彷佛连我都将被感染的强烈ai怜,朝我大步流星的走来。
他从後头,也就是时常让我感到空虚和冷寂的那个位置,紧紧拥住了我。
明明方才我们的所有亲吻都更炙热,可是偏偏在激情过後的这个拥抱却让我觉得我们,而看着众人的团长穿着三件式黑se西装,头戴高礼帽,脚踩黑皮鞋……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那是一个温
', ' ')('文尔雅相貌英俊的绅士。
他静静的望着正讨论的兴致高昂的宾客们。
「不过该怎麽说呢,总感觉好像有点失望啊?就是这场表演相较於以往的似乎是少了点什麽?」
「是啊,不过毕竟嘛,人的心里有两种相互矛盾的情感。当然,没有人对旁人的不幸不给予同情。但是当那人设法摆脱了不幸後,这方面却又不知怎的觉得若有所失了。这可是人之常情!」
——芥川龙之介〈鼻子〉
「也是,况且真要说他们以往的表演和今天的有什麽不同,其实差异也不大呀,只不过是立场交换了而已啊,毕竟生si其实b邻,悲剧b喜剧更伟大。所以才会产生今天的表演似乎不怎麽样的错觉吧!」
——夏目漱石《虞美人草》
观众的讨论终於进到了尾声,循着来时的路线,他们鱼贯出场。
「团长,下次的表演是什麽时候啊?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们马戏团的演出了!」
「不会太久的。」男人温婉答道。
「那我可就好好期待一下了啊!」
男人微笑着,目送着最後一位观众离去,他欠身,jg致的薄唇微启。
「欢迎各位下次再……」
只不过,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他身後不知何时长出的尾巴已经燃烧了起来,赤红的火焰向上蔓延,吞噬了他的面容和那顶突兀的高礼帽。
男人依旧浅笑着,良久之後,烈焰才终於将他嘴角的那抹弧度吞没。
猴子马戏团,郑重谢幕。
——《猴子马戏团》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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