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寻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这个念头惊了一下。
说好的……只是单纯地欣赏和正直地粉他呢?
巨影伏在帐篷顶上,喘着绵缓的粗气观察了许久,忽然挪动它巨大的身躯,来到了柯寻三人的帐边。
这一次,它的胳膊伸到帐篷的顶部停住,五指曲张,指甲划弄着帐篷皮,发出如同刮骨一般的让人心中颤栗的声音。
——它最终选定的,是这顶帐篷?!
被柯寻和卫东夹在中间的小男孩哭起来,却又使劲憋住声音,细瘦的身体不住地抽动,浑身打颤。
柯寻用另一根胳膊将他揽住,把他的头摁进了自己的怀里。
忽然记不起,自己最后一次被老爸拥在怀里是在什么时候了,也许是七八岁,也许是三四岁。
他们父子,就像是很多中国式家庭的父子一样,彼此之间向来吝于表达情感,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对父亲宣诸于口的情感,似乎更成了一种极具羞耻感的事情。
于是直到如今,柯寻都在后悔。
后悔自己最爱的人还在世时,他却从未对他们说过一句“我爱你”。
有些遗憾可以弥补,有些遗憾却只能永远成为一个遗憾。
柯寻比任何人,都不喜欢再留遗憾。
他一手紧紧地揽着怀里的孩子,另一只手仍然握着牧怿然的手。
牧怿然温凉的手背衬得他的指尖有些灼热。
他的手一年四季都是温热的,哪怕在紧张,惧怕,悲伤,甚至面临死亡的时候,都不会凉。
柯寻划动指尖,在牧怿然的手背上轻轻地写字。
巨影刮蹭帐篷顶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尖锐,像是下一瞬就能破帐而入,用锋利的指甲割开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类的胸膛。
死亡近在咫尺。
【我喜欢你。】
柯寻写。
旁边帐篷里的牧怿然没有半点动静,一动不动,像是不肯理会他。
胆大包天的人类笑了笑,继续用指尖写。
【我知道,你也是弯的。】
这一回,柯寻感到了牧怿然的身体细微地、极不易察觉地一僵。
柯寻说过,自己的直觉一向很准。
何况同类对于同类,嗅觉总是很敏锐。
柯寻收回指尖,抬眼看向头顶上方光怪陆离的情景,心绪却有着莫名的轻松与坦然。
既然信仰的是自由恣意,那么,活着的时候就要活得痛快坦荡,活不成的时候,就死个热烈嚣张吧。
时间冗慢得像是以0.1倍速在缓滞地流逝,巨影仍在边抠着帐篷顶,边将那张巨脸贴在上面,向着帐篷内打量。
柯寻盯着帐顶,雪光和巨影投下的黑暗交错晃动,像是在播放着一场老胶片的无声电影。
为什么白天的光没有光源呢?那么散,四面八方地铺过来。
只有在这样的晚上,光才只从雪山那边映过来,斜斜地照在帐篷上,帐篷上才有了影子,有了牧怿然完美的侧颜剪影,也有了这八臂怪物的恶心巨影。
柯寻心中忽然一动:光和影,白天在外面看到的东西似乎都没有影子,因为光很散,从各个地方漫射过来,就连人的脚下也没有影子,这当然不科学,毕竟是在画里,可为什么晚上就有了呢?
是不是……一种暗示?
第40章 信仰18┃柯寻的骚操作。
巨影在柯寻他们这顶帐篷边停留了很久,有好几次柯寻都以为它就要把手伸进来了,它却始终没有再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柯寻不知道它在等什么,或者说是在观察什么,它贴在上面,呼吸绵长,不紧不慢,好像要把帐里三人的前世今生和未来统统看一遍才能下决定。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巨影终于直起了身体,迈步离开了这两顶帐篷。
柯寻听见耿爸低声惨然地哽咽了一句:“慧欣……”
慧欣是耿妈的名字,巨影正在一步步迈向她们的帐篷。
“妈妈……我要妈妈……”孩子终于忍不住哭出来,挣扎着就要跑出帐篷去。
柯寻把孩子摁住,并低声叫卫东:“东子,你看住他,我有个主意。”
卫东连忙把孩子箍住,正要问什么主意,就见柯寻忽然一掀帐帘,翻身就钻进了旁边的帐篷。
牧怿然猝不及防被他压在身下,眉目一寒,正要把他踹回自己的帐篷,却见他手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偏头盯着巨影离开的方向。
背向着这边的巨影似有所觉,缓慢地就要转身。
柯寻见状又是一翻身,灵活地翻回了自己的帐篷。
再看向巨影,庞大的身躯刚转过一半,忽然顿住,又重新往前方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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