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而静谧。
青字间的床榻边坐着两个人,呼吸轻浅可闻。
屋子里漆黑一片,叶莲灯看不清邢墨的脸,却从她熟悉的声音和味道立刻判断出是他。
可她还是装作不认识来人,趁机伸出手去在他的脸上又捏又摸,就像那日在梦里见到过的场景一样,少年时的邢墨也被青楼老鸨掐了脸。
叶莲灯一边捏,一边假惺惺地疑惑道:“你谁呀?”
邢墨任她闹腾,好半晌叶莲灯收回手,他才凉悠悠道:“摸够了?”
“嗯,够了,下次再摸。”
“……”
叶莲灯调戏成功,喜上眉梢,笑吟吟地回到正题:“邢墨,你怎么在这个点儿回来?”
“原计划昨夜就应该回来的,途中遇到一点变数。”邢墨一边说着,一边为叶莲灯披上衣衫,可正好是这个极细微的动作,却在空气中泛起一阵异样的气味。
是血腥味!
“你受伤了?!”叶莲灯几乎脱口而出,神色间是难以掩饰的担忧,可惜在混沌的黑暗中并不能看得分明。
邢墨只是淡淡带过,并不在意:“无碍,小伤。”
可是叶莲灯确认了之后却没来由地惊慌起来。
他是擎玉宫的副宫主,世间鲜有能伤了他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伤到他!他又伤在了哪里?
来不及思索,叶莲灯抓住他的衣领,二话不说就要扒下来找个明白。
邢墨立刻捉住她的手,语气无奈而魅惑。“黑灯瞎火的,你在乱摸什么呢?”
邢墨的举动并不能阻止叶莲灯,空气中浅淡的血腥气只让她更加确定一件事,那就是邢墨的伤就在胸口。
她努力地要挣脱邢墨的手,可邢墨攥着她双手的力度仍然是那样温柔又霸道,她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好了,不闹了。”邢墨轻轻放开她的手,语气中染上淡淡笑意。
叶莲灯的手一朝得了自由,立刻还要愈挫愈勇地奔向邢墨的衣襟。
但是屋子却在刹那间亮了起来,昏黄的烛光从屋内的另一个角落燃起,远远地映照到邢墨俊美的容颜上。
“咳咳咳!”
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突兀地响起。
叶莲灯渐渐松开扯着邢墨衣襟的手,气氛变得有一些尴尬。
“谁?”叶莲灯被打断,心情很不愉快,一边冷声质问,一边已系上了外衣的绳扣。
烛火缓缓移动,一个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手持蜡烛走了过来。
烛火自下而上照在人的脸上,即便是再英俊的面容,也很容易给人一种见鬼的错觉。
邢墨面无表情地从床沿站了起来,男子刚好走到邢墨旁边,右手一扬想要攀住他的肩。
邢墨转头悠悠扫他一眼,眼神像是在说“请你离远一点,我不认识你。”
男子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尴尬地甩了甩,然后伸出食指指着邢墨没好气地道:“你小子好没义气,方才你说我对你而言就是变数?哼,美色面前,枉顾兄弟情义,我算是看走眼了!”
“他是?”叶莲灯微蹙着眉问邢墨,看来两人是熟识。
而邢墨只是摇头轻笑。
“是我呀,流寂,我们在昭晏皇宫里见过的。”
男子拿着蜡烛,俯身凑近叶莲灯,让她看清楚自己,还学着当日的声音郑重其事地道,“见过摄政王,微臣是大漈碚县县丞,奉大漈君王之命护送一件贺礼来为顺承帝祝寿。‘澜炽王妃’,别来无恙否?”
“是你呀。”叶莲灯想起来了,那日在皇宫内确实见过他,只是当时的他似乎易了容,留给她的印象不过是一副很普通的面孔。
而面前的这张脸却很是英俊,剑眉斜飞入鬓,还有一双和宁绝相似的细长桃花眼,眉眼一弯,充满柔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他的眼角虽带着浓浓笑意,外表看起来放荡不拘,眼角的泪痣却平添了一分凄苦,让人莫名觉得他其实并不是爱笑的人。
“嗯嗯,是这样的。”流寂点头,对于自己被认出来了,笑得很是欣慰。
这时候,苏谢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在睡梦中猛然打了个颤,连带着呼吸也耸了一耸。三个人都留意到这个声音,看向睡在内侧的苏谢。
叶莲灯怕把苏谢惊醒了,对他们二人道:“咱们出去说,吵着小孩子了。”
叶莲灯正要掀开被子从被窝对流寂说:“这位公子,麻烦你先出去,我要起身了。”
“诶?为什么只对我说?邢墨呢?你怎么不让他也出去?”流寂觉得不公,偏头质问。
“因为他可以看。”叶莲灯笑意盈盈。
“……”
其实,从进屋的那一刻起,邢墨和流寂都早就发现了这个孩子,但都没有问起。
此时,流寂手持烛火往外走,邢墨全然不在意刚才的话,只是低垂了一双深眸凝视着叶莲灯,淡声问:“她是谁?”
叶莲灯虽说让流寂出去,但她起身也就是束个腰带的功夫,立刻就下了床穿好了鞋袜,完全不需要回避流寂。
流寂自然也明白这一点,走得很慢等他们跟上来。
叶莲灯回头替熟睡的苏谢捏了捏被子,轻声答道:“她是我从春酣楼下面的地道中带出来的小丫头,叫苏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