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片刻,天色在细雨中渐明,但雨还不紧不慢地下着。金婆婆带了斗笠,又让小院儿蒙了网纱,提上油纸伞,对儿子说:“随身的金创药不够,一路不知要行多久才到下一个城镇,我和小院儿去采买些金创药与吃食,或者可以雇个马车,你在这里等着。”
金三伤口捂着胳膊正疼着,嘴唇泛着白,他本想留下小院儿,又一想自己伤着,母亲有些拳脚,还是让小院儿跟着她安心些,便说:“好。你们快去快回,城里或不太平。”
小院儿和金婆一路疾走,不多时行至了临河县内。清晨雨中,闹市里也冷冷清清,小院儿看着一切如常的街巷,方缓缓舒一口气:“那个吴公子似乎没有报官。”
“就算报了官,也不会想到咱们又回到了城里。”金婆狡猾地冷笑着说。
两人买了金创药,寻了一个包子摊买吃食。包子还没熟,金婆和小院儿坐在包子铺的桌子前等着。有些口渴,小院儿想问问铺子里有没有清粥,金婆婆从腰间递过来一个锡壶,说:“我刚刚喝过,你也喝点水。”
小院儿没有多想,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等了不多时,包子熟了,小院儿站起身来要去取包子,却觉得眼前一黑,双脚一软,整个人栽倒在了桌子上。
再醒来时,已经是一天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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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入夜时分,一辆辆装潢考究的马车纷至沓来,停在一处灯火璀璨的园林门口,汉白玉的石狮子瞪着黑夜,摇曳着烛火的红灯笼上首有一道匾额,上面是名家手书的四个大字:厚山茶叙。
王孙公子走下车马,三五成群,轻车熟路谈笑着往园林里走。
这里是帝都有钱有势的男人们的温柔乡。
厚山园林规模很大,远离市井,风景绝美,亭台楼榭比一般的公侯王府并不逊色。前头四进院子,丝竹管弦不绝于耳,宴饮歌舞彻夜不休,妙龄女子美貌隽秀,绝无一般勾栏里的庸脂俗粉,旖旎春色,美不胜收。
前头的叙情馆只是前菜,厚山后院的多处院落,才是更不得了的所在。每处典雅韵致的小院皆有一个“院主”,皆是万里挑一的人物。吧
自古以来,最高等的青楼,仅仅那点床笫之欢是不够看的。厚山茶叙这等地方,是供王孙贵胄谈恋爱的。
自然,这等销金窟,不是泼天豪富,也无福消受。
紫竹院的紫云姑娘,是如今厚山最出名的院主。她能够艳名远播,是因为湛王郑澜近来时常造访紫竹院,紫云因此水涨船高。
世人皆知,湛王郑澜,是当今圣上恒昌帝的第九子,自幼风度不凡,容貌熠丽,在恒昌帝的众多子嗣中,是最丰神俊逸的一位。他年届及冠,府内莫说妻妾,连一个通房也没有,平素只爱眠花宿柳,寻访流莺。
因不在储君之位,虽自幼天资卓绝,满朝文武只当湛王是个醉爱花阴之下毫无弄权热情的闲散宗室。
大郑王朝,到恒昌帝已经传位五世,□□横扫九州创下基业,经过太宗高祖文帝苦心经营,一度华夏升平,四海宾服,处处盛世景象。但一个王朝承平日久,往往就走下坡路了,如今世风日下,达官显贵早已经不事正经学问和骑射武功。看上去还算太平的王朝,已经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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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澜侧坐在紫竹院的窗台,颀长身形着一袭雪色常服,腰间青色玉带精美绝伦,左手上一把满红湘妃竹折扇为他更添一份日月入怀的朗逸。
不得不说,他是整个帝都所有皇亲国戚公子王孙里,生得最好的。
看着窗外的月光竹影,郑澜已经坐了许久,始终不言一语。
紫云凑上前去递一杯酒。郑澜修长白皙的手指接过紫云递过来的玉杯,将其中的青梅酒一饮而尽,漆色眸子却深如寒潭。
“真是好酒,有劳院主。”
虽然已经相识已久,郑澜对紫云却一直这样风度款款客客气气。起初,紫云以为这是因为他的教养,半年以来,他却连她的小手也没有捏过,依旧这么客气,拒人于千里之外。
“殿下今日可有闲情逸致?紫云想为殿下抚琴一首。”紫云微微抬头深情凝望,将自幼习的全部风情尽数施展,眼波流转,多情旖旎。紫云年少扬名,风月场上从未进退失据,却真的是看不透眼前的这位皇子。
“夜色已深,小王想去竹林外散散酒气,紫云姑娘好眠。”
轻轻一跃,郑澜从轩窗上跳下,作势要走:“多谢院主的款待。”
紫云微微一怔,终于忍不住去扯了郑澜的衣襟。一双眸子里泪盈于睫,有些凄楚的祈求之意:“殿下,一直以来,是紫云惹殿下烦闷了吗?”
郑澜微微一笑,用手中的折扇轻轻拨开芊芊素手,俯下身,用指腹擦过那马上要落下来的泪珠,用气声在紫云脸前轻吐:“院主曼妙,不可方物,只不过本王在练一种功。”
紫云纳罕地看着眼前这张风姿秀逸的脸,气息从更近的地方擦过耳垂:“一种,绝对不能亲近女色的邪功。”随后意味深长的一笑,这一笑让紫云觉得不可方物的人,却是他。
耳朵和心头都一阵酥麻,紫云回过神来,郑澜已经不见踪迹。
第3章发卖小院儿被卖到了京城……
紫云并不相信什么神功能让一个弱冠之年的男子不肯碰他,她心头着急,辛黛姑姑一会儿要过来与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