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让她心里更打鼓的是,吉时就要到了,宫门外仍然没有一点点动静。
交泰殿前跪拜着的文武百官已经十分纳闷了。
虽然天气入了秋,日上三竿时的太阳底下,到底还是很晒人的。有几位年纪大的老臣,已经晕倒了,小太监不时要到绕过跪了一地的百官们,去把受不住的大人抬到阴凉下歇息。
从交泰殿高高的前庭往下看,中暑的大臣越来越多,好端端的喜事竟然有了许多惨淡的气氛。
“让大太监去看看,驸马怎么还没来?”皇后头上渗出来一串豆大的汗珠,她脸上今晨认认真真贴的珠钿都被汗水染湿了。
红盖头里的安泰已经有些预感:今日大婚不会顺利了。
去打探驸马仪仗的太监根本没有出宫门,就被一片明光闪闪的铠甲晃晕了眼睛,只不过这并不是驸马爷麾下的明凯军,而是……太子统领的守备京畿的禁军,也被称为御林军。
人多势众的御林军浩浩荡荡闯入了交泰殿前的广场,文武百官大为惊骇:这些御林军的刀刃全都亮在外面,无论如何,今日是公主大婚的吉日,兵戎相见绝对不是事先安排好的流程。
御林军将交泰殿内外的皇家贵族和朝廷大臣,层层围住,从外面看是水泄不通铁板一块的架势。
安泰终于按捺不住,她掀开了盖头,看到眼前这一幕诡异且骇人的场景。
皇后惊诧不已:“你,你们干什么!”她看到太子终于气喘吁吁地爬上了交泰殿,怒瞪着凤眸,问:“太子殿下,此刻你不是在愉妃宫里守着陛下吗?”
太子看到皇后神色虽然严厉愤怒,但是额头上虚弱的汗珠出卖了她,于是很骄横地道:“母后掌凤印,只能管后宫的事,今天就闭上嘴吧。”
说完几个禁军头子,就过去架起皇后,往后面的宴会厅送过去,安泰拦过去,对着这几个上前的兵卒呵斥:“你们好大的胆子!皇后娘娘也敢冒犯,你们……你们这是大不敬!”
太子给李怀使一个眼色,两个宫人上来就把还穿着大红喜服的安泰摁住,嘴里堵上了一团白布,从后面捆住了手臂。
皇后吓得颤颤巍巍说:“你……你们这是要造反!”
宴会厅里的众位亲王和侯爵们听见了外面的声音不太对劲,纷纷站起来,往外走,想看看外头闹哄哄的是出了什么事。郑澜此时趁乱,一步上前,将小院儿拉在了身边,身手敏捷地躲在了宴会厅靠墙壁摆放的屏风里,又从屏风外随手扯过一个秀墩,让她坐下。
小院儿看着郑澜,还没反应过来,就透过两扇屏风的缝隙,看到外面一队明光闪闪的兵卒进来了,带头的是东宫秉笔太监李悦,他看着屋里的这群位高权重的亲王侯爵,脸上微微诡谲一笑。又扫一眼王爷们腰间佩戴的刀剑,就扯着奸细的嗓音命令进来的兵士:“给诸位王爷下了兵刃。”
见这帮人来者不善,瑞王郑温站起来,对着李怀呵斥:“大胆!我看谁敢动!”又怒视李怀,问:“你是什么人?”
李悦笑笑,道:“回禀殿下,奴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秉笔太监。”
“太子?”郑温看看这一众兵卒的架势,眼波流转,预感大大不妙,却还想继续用威严震慑住这阉宦:“太子也没有资格让王爷们缴械,你们给本王退出去!”
可是这一众兵卒今日并不想尊重在座的任何一位亲王,非但不退出去,上前就不由分说把郑温摁在了宴会厅的餐桌上,他富态的脸庞下压住了一盘瓜子儿,隔得他剧痛,忍不住咿咿呀呀呻吟。
列席的王侯贵妇们大多已经吓得花容失色,纷纷搂住自己带进宫里来的小孩子。
禁军用干净利落的速度,夺过了亲贵们的佩剑,将他们圈在一起,牢牢控制住。
郑汪和郑波年纪轻,也没有上过战场,一直都在封地做着闲散宗室,这阵仗,让他们吓得脸色都白了。倒是封地靠近边陲,时常莅临前线的郑潦站起来,一拳打倒了上前的兵卒,走过去对着太监李怀上去就是一脚,道:“狗奴才!你算个什么东西!父皇呢?本王要见陛下!”
李怀爬起来,露出阴恻恻的黑脸,摸摸刚刚磕在地上的额头,嘴角微微一弯,惨笑一声,仿佛感慨滕王殿下好像没有搞清楚状况,今日并不是闹着玩过家家,是流血的宫变,是把脑袋别在腰上的抢班夺权。
李怀给两个身高马大的禁军兵卒一个眼神,郑潦被两个人用力束缚住臂膀,李怀走上去,嚣张地朝滕王郑潦来了两个响亮的耳光。
郑潦虽然不是得势的皇子,到底是亲王,哪里受过这个委屈,被打以后暴躁地咆哮起来,奋力挣扎。
李怀并不着急,徐徐过去,露出不整齐的牙齿嘿嘿笑着,看上去像个怪物般骇人,不疾不徐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刃闪着银光。
“你这个死阉狗!你敢动本王试试!”滕王郑潦是火爆脾气,这时候语气中却已经有了点怯意。
李怀把刀刃对准郑潦的眼眶,刀柄把郑潦的颤抖传到了李怀的手心,李怀却十分享受的笑了。
“殿下,你可得……您可得留神哪!不太疼……不太疼……”李怀那张扭曲的老脸上笑容逐渐狰狞,然后手腕一下戳下去。
“啊!”一阵惨叫从宴会厅穿了出去,前庭外广场上被禁军圈住的百官,也能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