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迷迷糊糊的想着,在李舒夜怀中抬起头,青年的眼睛依旧是用过药水后的浅棕色,苏洛有些不解的摸了摸他的眼角,“怎的在我跟前还要变幻瞳色?我喜欢舒夜冰蓝色的眼睛。”
李舒夜笑了笑,并未答话,而是热烈的吻住了苏洛,苏洛觉得他今夜有些奇怪,脑中却一直回荡着叶昀那句‘不同寻常的一面’,只道是李舒夜与她心有灵犀,当真就迫不及待的在今晚展示了。
“……满嘴的酒味儿。”一吻结束,李舒夜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语气间有些不自觉流露出来的邪气,让苏洛脸上一红。他转身拿过桌上的美酒含了一口,又吻住苏洛将醇酒一点点的渡了过去,苏洛嘤咛了一声,再次分开时便有些头晕脑胀,气喘吁吁了。
“舒夜……”她眼神迷蒙的望向了今夜格外有些不同的青年,晃了晃脑袋,却依稀觉得有些不对。脑中越来越眩晕,那不是醉酒后该有的反应,倒像是……像是中了什么迷药一般……
迷药?!苏洛缓缓瞪大了眼睛,只觉得意识越来越不听使唤,她隐约觉得是李舒夜刚刚渡给她的酒有问题,却来不及细想,晃晃悠悠的晕了过去。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只看见李舒夜居高临下的瞥着她,唇角挂着冷笑,犹如在看一具没了气息的尸体。
☆、第92章 囚牢
苏洛是被一桶冰水浇醒的,仿佛在烈焰之中奔逃了数日而不见出口,那突如其来的蚀骨寒意让她的意识猛的一清,隔了好久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感觉身体的控制权终于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大脑依旧是一片混沌,苏洛晃神了许久视线才逐渐清晰起来,眼前是一个阴暗的地下囚室,入目所及之处都是各类刑具与染着血污的木桩,她试着调动了一番内息,只觉得四肢酸软丝毫提不起劲来,双手双脚都被铁链栓在身后的木桩上,整个一副任人宰割的窝囊模样。
这囚室十分眼熟,苏洛一怔,想起来这里竟然是位于云湖堡地下的囚牢,正是当初关押七星连环坞众人的地方。
她花了好一会儿才回想起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她参加了叶昀的成亲礼,喝的东倒西歪的回了房间,而后看到李舒夜……李舒夜……
头疼的快要炸裂,苏洛只依稀记起了李舒夜最后居高临下看着她的冰冷神情,眼睛不是她所熟悉的冰蓝色,像是他平日里用于变化瞳色的药水还未失效一般。
“可算是醒了。”耳边响起一个娇柔的女声,苏洛艰难的抬了抬头,循着声源看去,竟是看到了一身青衣的任青澜。已然嫁做人妇的前盟主之女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嗤笑一声走了过来,手中把玩着一根牛皮细鞭,用较粗的鞭头那处挑起了苏洛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成为阶下囚的感觉如何?”任青澜勾了勾唇角,看着冰水从苏洛的刘海滑落,头发被湿成一簇一簇的狼狈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是不是很好奇自己是怎么落得这般下场的?”
苏洛皱了皱眉,却是没有力气甩开她。最后被李舒夜渡过来的酒中究竟下了何种迷药,竟能这般厉害,让她到现在都手脚无力,提不起一丝内息,只能任眼前之人放肆挑衅。
大脑中依旧有些混沌,却在逐渐恢复清明,她设想过很多次醒来之后的状况,却没想过第一个看见之人会是任青澜,倒是她之前小瞧了这看似骄纵蛮横的小姑娘了。
“十香软筋散,凛渊阁独门秘方的滋味不好受吧?”任青澜用鞭头摩挲着苏洛的下巴,似乎对她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十分欢喜,“……你知道么苏洛?从你第一次与李舒夜一同出现的时候我就在期待这一刻的到来了,你竟会跟他凑到了一路?呵,你当真看清过他的真面目了么?他是为何缘由接近你留在你身边,你可曾注意过?”
“……武功高强又如何?我就是见不得你这副对谁都充满信任与默契的样子,好像周围个个都是知心好友灵魂伴侣,那又如何?到头来他们不都为了自己的利益摈弃了你?”任青澜嗤笑一声放开了苏洛的下巴,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的玉牌,朝空中一弹,又接回了手中,“你可认得此物?凛渊阁的黑玉令,一经发出必将倾尽一阁之力取得目标首级,未有一次失手的江湖绝杀令。当初爹爹用了一枚暗杀青麓剑派的纪子修,而我……”
“用了一枚来暗杀你。”任青澜的声音带着得意又嘲讽的意味,苏洛只觉得脑中乱作一团,任青澜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环绕在她脑海中,唤醒了一些曾经被忽视的记忆。
那枚黑玉令上刻着暗纹的黒木檀花,的确是凛渊阁所有之物。苏洛不禁回想起与李舒夜初次相遇时的情景,他请自己喝了三杯酒,到第三杯时苏洛曾感觉到一股异常的寒意,运功驱散后却并无大碍。
李舒夜是凛渊阁之主,他的血是世间至毒凝邪,这些都是后来他主动告诉自己的,因此苏洛对他的出现也从未有过怀疑,她还记得曾经有一次调笑般提到过李舒夜当初是不是来暗杀她的,得到的答案是若要暗杀以凝邪之毒的威力,苏洛绝不可能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如今想来,那场暗杀失败的原因不是李舒夜未用凝邪,而是因着苏洛恰好是那万中无一能够化解凝邪之毒的人罢了。
苏洛的精神一阵恍惚,微微喘息着,也不知是因着迷药的毒性还是此刻剧烈起伏的心绪。
无论她愿不愿意相信,李舒夜最初之所以会出现在她身边,的确是来暗杀她的。
“你是凛渊阁史上第一例失手的黑玉令,当初听到李舒夜在云湖堡中自报家门时我便觉得奇怪,你一无背景二无身份,何以值得凛渊阁之主以性命相互?”苏洛脸上前所未有的动摇神情让任青澜十分欢喜,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细牛皮鞭,在苏洛的伤口上雪上加霜,“直到后来我听到了一个传闻,道红尘心法的内力能化解世间至毒,别人可能不知道,你却瞒不过我,神医李渊与我爹爹是世交,是以云湖盟能拥有这些黑玉令,李舒夜体内自幼身缠百毒而不治,连李渊也是束手无策,若你的内力恰好能缓解他体内剧毒,那便能说得通了。”
“无论如何一枚黑玉令也抵不上能治愈体内剧毒的灵药,这便是李舒夜接近于你的原因了,可笑你却是深陷其中,以至于落得如今这阶下囚的模样。你真当叶昀与唐念要成亲?那不过是为着引你现身的契机罢了,你从一开始就走进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却毫无觉察,也算栽的不亏。”任青澜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洛,手中细鞭一挥,在苏洛脸颊上留下一道醒目的红痕,“好了,我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让你死的明白而已,如今你大势已去,再挣扎也是无用,天魔噬心*的秘籍被藏在何处,赶快从实招来罢。”
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让苏洛一震,她仔细的咀嚼着任青澜最后一句话,神色却是逐渐缓和了下来,露出一个怜悯的微笑来,“…………任青澜,你是不是傻?”
“你说什么?!”原本觉得自己大局在握的任青澜被苏洛这笑容一激,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手中细鞭一扬,打的苏洛偏过头去,唇角溢出些微血迹。
“冒着被萧云发现的危险特地过来见我,就只为说这些话让我死个明白……任青澜,我差点都要以为你对我才是真爱了。”苏洛吐掉嘴里的淤血,抬起头看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任青澜,在心中摇了摇头。装也不装的像点儿,被别人一激就破功,萧云怎可能真排她来拷问自己,定是任青澜私下行动了才是。
“不管你先前这番说辞有几分真假,最初倒是真唬住我了,然而你却弄错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事实。”苏洛看着她,混沌的大脑终于恢复了思考能力,将眼前的处境理顺了不少,也看出任青澜背着萧云私下来会她是个机会。既然任青澜企图颠覆事实来动摇她,那么她也不介意让这个骄纵傲慢的女子直面最不愿意知道的真相。
“若舒夜真与你是一路人,怎会没向你通风报信,天魔噬心*的秘籍根本不可能在我手中?”苏洛微微扬了扬下巴,“青麓地宫之行破绽百出,任千行死的如此恰好而蹊跷,任青澜,我不信你真看不出丝毫端倪来?到了如今这一步,那人应该都懒得跟之前一样小心翼翼的隐藏秘密了,你却依旧深信不疑天魔噬心*在我手中?”
任青澜像是被人刺了一刀似的,脸色顿时寡白了起来,晃晃悠悠的向后退了两步,双目血红的瞪着苏洛,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怒与恐慌。
其实正如苏洛所说,自从她爹爹一死那人继承云湖盟盟主之位后,便连掩饰都掩的漏洞百出了。她知道萧云想要什么,却不信他真能狠心到如此地步,连身边最亲近之人都能痛下杀手。
不是没有发现,而是不愿信,不敢信。
就像他一手策划出这次的囚禁,任青澜也只能相信他是真的想要抓住苏洛为民除害,销毁那魔教邪功,而不是因着对过去的搭档念念不忘。
“后悔吗?害怕吗?然而萧云就是这么一个人,他爱自己多过爱别人,因而始终执着在得不到的与已经失去的事物之上。他能想出这般疯狂的计策来对付我,不过因着我是他曾经随手可得,眼下却再也碰不得的人。”苏洛抬起头,看着神色慌乱已然出卖了心中所想的任青澜,轻轻摇了摇头,“我道进入渝州后便没了追兵是为何,原来萧云一早就计划要在二狗子成亲之时捉我回云湖堡了。说来我倒是该感谢你,让我醒来之时不用先看到他那张令人作呕的嘴脸。”
“你——”到底是自己的夫君,任青澜又是个心高气傲的,断然见不得别人如此侮辱萧云,气的双手捏成了拳,口不择言道,“你以为我方才所说都是骗你的吗?李舒夜他——”
“至于舒夜……”苏洛打断了她,微微垂下目光,神色变的柔和了许多,“就算他最初是来暗杀我的又何妨?谁人说过相遇都须得是美好而称心如意的?只许你与萧云的英雄救美才算是令人难忘的初识么?”
苏洛的声音顿了顿,回忆起了与李舒夜相识以来的种种,那之中自然有被忽视的疑点,更多的却都是二人共同经历的欣喜与磨难,“我只知众叛亲离之时是舒夜在我身边坚定不移陪伴;在我重伤弥留之际是舒夜倾尽所有的救我;甚至在所有人都以为我已死之时,他仍然上穷碧落下黄泉,远赴西域将我找了回来。”
初见之时的防备,到后来对他一点点的敞开心扉;共看河灯远去时的心悸,琴与剑舞时的默契,被腐尸包围时无所畏惧的目光,在青麓地宫不顾一切的相救,醒来之际寸步不离的关怀,远赴西域时的痛心与无奈,三生树下诉说心意时的亲吻。
还有那样多的细节,那样多的回忆,苏洛想起在南疆时李舒夜毫无犹豫替他挡下金环蛇时的情景,还有重逢之时那个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中的拥抱;若连这般柔软细密,仿佛能将人融化的心意也能伪装的话,苏洛到也认栽了。
“即使最初他对我存有利用之心,但之后共同经历的所有绝不会是虚情假意。所以这一次不可能是舒夜设下的陷阱,他不会让我身处险境。”苏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目光已然恢复清明,一如往常般乌黑清澈,带着无可动摇的坚定神色。
“我信他。”
☆、第93章 脱身
“我信他。”被铁链束缚在木桩上的绯衣少女如是说着,眼神明亮的仿佛能灼伤人心。她身上还挂着伤,头发与衣襟都被冷水淋湿,看上去说不出的狼狈,却又洒脱淡然,仿佛眼下的困境再不能影响她,而无论任青澜说什么也再不能动摇她。
chapter1();